格拉斯的玫瑰开得最盛时,克洛伊总爱躲在调香室的阴影里看薇拉。阳光穿过百叶窗,在姐姐发梢织成金网,她正低头为玻璃瓶系上丝带,指尖掠过标签时的温柔,比任何香料都让克洛伊心头发颤。
“又在偷偷看我?”薇拉忽然回头,睫毛上沾着点金粉似的阳光,“新调的‘晨露’好了吗?我闻到铃兰的味道了。”
克洛伊慌忙转身背对着她,试管碰撞发出轻响。“快、快好了。”她的声音总在薇拉面前失了调,像被打翻的香水瓶,狼狈又迫切地想把真心藏进瓶底。
她们的秘密藏在午夜的调香室。当月光漫过操作台,薇拉会从背后轻轻环住克洛伊的腰,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混着她发间的薰衣草香。“今天试香的人说,你的‘雾中鸢尾’像藏着个不肯说的秘密。”薇拉的指尖划过克洛伊攥紧配方的手背,“是关于我的吗?”
克洛伊的指甲掐进掌心,香液在烧杯里晃出涟漪。“是关于……未说出口的话。”她不敢回头,怕看见薇拉眼里的自己——那个被禁忌爱意烧得快要融化的影子。
变故来得像场骤雨。父亲要将“晨露”署上薇拉的名字参展,克洛伊摔碎了最喜欢的香水瓶,玻璃碴混着香气扎进掌心。“那是我的心血!”她吼出声时,看见薇拉眼里的水光。
“我知道。”薇拉走过来,用手帕按住她流血的手,“但父亲说,只有以奈尔家继承人的名义,它才能被更多人看见。等成功了,我就告诉所有人,是你调的。”她的指尖轻轻擦过克洛伊的伤口,像在抚摸一件稀世香料。
那晚克洛伊在调香室待到黎明。她调了瓶新香,前调是薇拉最爱的玫瑰,中调藏着自己偏爱的苦橙叶,尾调却混了点危险的曼陀罗——像她们之间越界生长的情愫,甜美又致命。
她想告诉薇拉,比起让香水被全世界看见,她更想被姐姐看见。可当薇拉推门进来,带着一身晨雾和笑意,克洛伊忽然把香水藏进了抽屉最深处。
“跟我来。”薇拉拉起她的手,带她爬上阁楼。天窗敞着,能看见整片玫瑰园在晨光里发亮。“看这个。”薇拉打开一个木箱,里面全是克洛伊从小到大的手稿,每一页都标着日期,旁边还有薇拉的小字批注:“今天克洛伊调的薄荷香太冲,偷偷加了点蜂蜜”“她皱眉的时候,鼻尖会动一下”。
“我早就想好了。”薇拉转身面对她,眼里的光比天窗漏下的阳光更烫,“等这次展会结束,我就把继承权让给你。你专心调香,我来做你的‘鼻子’,永远陪着你。”
克洛伊的心跳撞碎在喉咙口。她忽然踮起脚,吻上薇拉的唇。玫瑰香混着晨露的清冽漫开来,像她们藏了多年的秘密终于找到了瓶口,争先恐后地涌出来。薇拉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用力回抱住她,吻得比任何承诺都要真切。
后来那瓶混了曼陀罗的香水,被克洛伊重新调制。她去掉了危险的成分,只留下玫瑰与苦橙叶的纠缠,取名“双生”。瓶身刻着两个交织的字母——V和C,像她们交握的手,永远浸在同一片香息里。
调香室的月光依旧温柔,只是从此,阴影里不再只有一个偷偷凝望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