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燕子伤势虽重,但在胡太医的精心诊治和乾隆几乎寸步不离的“守护”下,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晴儿和紫薇也常常来房里陪她,照顾她喝药,紫薇还用自己的帕子温柔的擦拭着小燕子因肩伤疼痛而冒出的细密汗珠
这日午后,乾隆独自坐在驿馆内临时的书房里,窗棂透进来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更显得他神色深沉莫测。
他手中无意识地摩挲着一枚红豆发簪——正是那日锦村买下的那一支。最终,他将簪子放在案上,沉声对侍立一旁的福伦道:“传紫薇来见朕。”
紫薇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步入书房。这几日她忧心如焚,既担心小燕子的伤势,又对乾隆突然的召见感到惶恐。她恭谨地行礼:“紫薇叩见皇上。”
“起来吧。” 乾隆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目光锐利地落在紫薇身上,那审视的目光让紫薇心头一紧。
乾隆没有迂回,开门见山,语气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却也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紫薇,那日在旗江镇,小燕子重伤昏迷之前,对朕说了几句话。” 他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几个字:“她说,‘我不是格格,紫薇她才是’。”
紫薇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震惊、委屈、期盼……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她嘴唇颤抖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乾隆看着她,眼神复杂。他缓缓从袖中取出一个明黄色的锦囊,打开,里面赫然是那柄作为信物的折扇和那幅烟雨图。他将它们轻轻推到紫薇面前。
“这两样东西,是朕当年留给雨荷的信物,这画…是朕的亲笔。” 乾隆的声音低沉,“小燕子以命相护,又亲口吐露真相,再加上这些铁证…紫薇,” 他的目光变得郑重,“朕承认,你才是雨荷的女儿,是大清的格格。”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瞬间淹没了紫薇!她盼了多久,等了多久,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她双膝一软,再次跪倒在地,泣不成声:“皇…皇阿玛…紫薇…紫薇…” 千言万语堵在喉头,只剩下激动和感恩的泪水。
乾隆抬手虚扶了一下:“起来吧。朕已命人准备,待回銮之后,便正式昭告天下,认你归宗。” 他的目光掠过紫薇激动含泪的脸庞,又似乎透过她,看到了那个依旧在病榻上昏睡的人影,眼神深处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暗流。
紫薇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认亲的激动中,并未立刻察觉乾隆眼神的微妙变化。她哽咽着谢恩,心中充满了对小燕子的感激与担忧。
紫薇认父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随行的小圈子里迅速传开。晴儿第一时间来到紫薇临时安置的房间,既是祝贺,也是关心小燕子的情况。
晴儿心思何等玲珑剔透。她看着紫薇脸上残留的泪痕和终于释然的轻松,真心为她高兴:“恭喜你,紫薇!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小燕子她…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帮你证明了身份…” 晴儿的声音里充满了感慨和心疼。
紫薇拉着晴儿的手,眼中又泛起泪光:“是,晴儿,我…我不知该如何报答小燕子才好!没有她,就没有我的今天!她现在怎么样了?胡太医怎么说?”
“胡太医说伤势虽重,好在皇上…用了最好的药,命保住了,但仍需要静养。” 晴儿说着,眉头却微微蹙起,她谨慎地看了看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道:“紫薇,你有没有觉得…皇上对小燕子,似乎…太不寻常了?”
紫薇一怔,脸上的喜悦淡去几分,露出思索的神情:“皇阿玛…他确实对小燕子极为关切,寸步不离地守着…又严令胡太医不惜一切代价…小燕子恐怕…” 紫薇想到那凶险,心有余悸。
“不仅仅是关切,” 晴儿的眼神变得异常凝重,声音压得更低,“那是一种…我从未在皇上看任何嫔妃有过的眼神。那里面…有后怕,有疼惜,有…一种极其强烈的占有欲。” 晴儿回想起在临时安置小燕子的房门外,偶尔瞥见乾隆凝视小燕子沉睡面容时的眼神,那专注和深沉,让她心惊肉跳。“尤其是,现在小燕子已经不是‘格格’了…”晴儿没有说完,但紫薇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巨大的喜悦之后,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紫薇的脊背爬了上来!她猛地想起了小燕子昏迷前扑向刀锋的决绝,想起了皇阿玛看向小燕子时那深沉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的目光…再联想到晴儿此刻的暗示…
紫薇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她紧紧抓住晴儿的手,指尖冰凉:“晴儿…你是说…皇阿玛他…对小燕子…” 那个可怕的猜测让她几乎无法说出口。
晴儿沉重地点点头,美丽的眼眸里充满了忧虑:“我只是猜测…但那种眼神,绝非寻常。紫薇,小燕子她…她心意不知如何 此前我觉得五阿哥班杰明都对她有意思…” 晴儿没有说下去,但那担忧已经溢于言表。
紫薇的心沉到了谷底。刚刚获得的父爱和身份认同的喜悦,瞬间被一股巨大的、为小燕子未来命运的忧虑所覆盖。
她想起了小燕子对自由的向往,对宫规的抗拒,想起了永琪看向小燕子时那毫不掩饰的情意…如果皇阿玛真的对小燕子存了那样的心思…巨大的矛盾和无措攫住了她。
一边是刚刚相认、威严深重的父亲,一边是情深义重、为她豁出性命的姐妹。她该如何是好?房间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两个聪慧的女子对视着,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和无力。窗外明媚的阳光,此刻却无法驱散她们心头那为小燕子未来命运而笼罩的浓重阴霾。
紫薇刚刚放下的心,又被另一块更沉重、更冰冷的巨石压住了。她为小燕子忧心,这份忧心,甚至盖过了她认祖归宗的喜悦
乾隆离开后,房间里还残留着他强势又温柔的气息。小燕子靠在枕头上,脸上那抹病弱的红晕尚未褪去,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又坠入情网的奇异光彩。
紫薇匆匆进来,脸上带着担忧和欲言又止的复杂。她坐到床边,拉住小燕子的手:“小燕子…皇上他…刚才…”
小燕子不等紫薇说完,脸上便绽放出一个虚弱的、却无比真实灿烂的笑容,那笑容里充满了甜蜜和一种近乎梦幻的光彩:“紫薇!他…他亲口说…我是他心爱的女子!他说…他要我留在他身边,永远!”紫薇被小燕子这突如其来的、毫不掩饰的喜悦和宣告震住了!这和她预想的恐惧、抗拒完全不同!
“小燕子…你…你难道…?”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浮现。“是!紫薇!” 小燕子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勇气,“我喜欢他!不…是爱!我爱他!挡刀的时候我才知道!我看到那把刀砍向他,我的脑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身体就自己扑过去了!那时候我才明白…我根本不能失去他!他比我的命还重要!”
她反握住紫薇的手,急切地倾诉着,仿佛要将积压在心底的情感全部倾倒出来:“以前…我糊里糊涂的,把他当爹,又觉得他好威严好厉害,还有点怕他…可是…可是看到他对我笑,我又好开心…看到他和别的妃子亲近,我心里就酸溜溜的…我还以为是我太不懂规矩了!直到这次…直到我差点死了,醒来看见他守着我,那么憔悴,那么紧张…他看我的眼神…和看别人都不一样!紫薇,你知道吗?他说他不在乎我是谁,他只在乎我!他说我的命是他的,他要用整个天下来护着我!”
小燕子的眼中充满了幸福的光晕,却又带着一丝后怕的泪光:“我当时好怕…怕我的身份会连累他,怕别人骂他…可是他说他不在乎!他说他是天子,他想要谁就要谁!紫薇…我…我好开心…又好害怕…你说…我们真的可以吗?我真的可以…留在他身边吗?我真的…配得上他这样的心意吗?还有你....你会不会怪我”
紫薇看着小燕子眼中那份纯粹而炽热的爱意,听着她毫无保留的倾诉,心中百感交集。震惊、担忧依旧存在,但更多的是一种理解,甚至…一丝被这份炽烈情感打动的震撼。她终于明白了小燕子挡刀时那份义无反顾的根源,也明白了乾隆那不容置疑的宣告背后的深情。
她轻轻拥住小燕子,拍着她的背,声音带着哽咽,却也充满了温柔的祝福:“小燕子…我怎么可能怪你...你用这样惨烈的方式为我证明了我的身份...无论你的选择是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爱情哪有配不配的,只有爱不爱。你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份心意,比什么都珍贵!皇阿玛他…看透了你的心,也回应了你的心。虽然前路艰难,世人眼光或许苛责…但既然你们彼此心意相通,既然皇阿玛他愿意为你承担一切…”
紫薇顿了顿,看着小燕子亮晶晶的眼睛,认真地说:“那你就勇敢地抓住这份情意吧!别管别人怎么看!就像你说的,再来一次,你还会为他挡刀。那现在,为什么不能为了这份情,勇敢地站在他身边呢?我相信,以皇阿玛的智慧和力量,他既然敢说,就一定能做到护你周全!你要做的,就是养好身体,然后…好好爱他,也好好享受他的爱。
小燕子听着紫薇的话,眼中的迷茫和不安渐渐被坚定取代。她用力回抱紫薇,将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幸福和决心:“嗯!紫薇!谢谢你!我不怕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刀山火海我也不怕!我小燕子…绝不后悔!”
姐妹俩相拥而泣,这一次,泪水里不再是恐惧和绝望,而是为这份惊世骇俗却又无比真挚的爱情而流的复杂泪水。
窗外,夜色深沉,而屋内,一颗为爱而生的心,正勇敢地迎向未知的风暴。紫薇轻轻拍着小燕子的背,心底深处,那为姐妹未来命运的忧虑并未完全消散,但此刻,她选择了尊重和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