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安,是内宅很频繁的一项活动,有些讲究的人家晨昏定省都是常例。
盛家虽然自许是书香门第,两代家主也都是进士出身,混迹官场,可却不怎么将究这些。
王若弗已经很久没有干这份工作了,可盛紘说华兰出嫁后要送个女儿到老太太跟前尽孝,她不得不来。
大女儿华兰在盛老太太跟前也养过一阵子,因为王若弗不舍得,盛老太太又给送了回去,但已是孙辈里和老太太最有感情的了,这次华兰出嫁老太太也给了一些贴补。如此说来孩子将来有孝名,有实惠也是一件好事。
可这些也不能完全打动她,老太太年纪大了,又一贯是个性情古怪的,并不是个好伺候的。
这些王若弗和老太太这些年几乎都是各过各的,实在没什么亲近可言,加上并不确定她舍不舍得小女儿如兰。
她想着自己口气熟络不好生疏也不好,更加掂量不好和盛老太太说什么。幸好盛紘特意陪着来请安,充当和事老之外,还要负责率先打破冰面。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家里几个小姑娘也到了学东西年纪了。”盛紘道。
盛老太太闻言眼睛望向几个孙女。
王若弗热切的目光立刻扫向华兰,华兰规规矩矩的站起身,微微躬身:“父亲说的是,妹妹们确实都长大了,就连最小的明兰都高过我腰了。”
她说的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一时堂内气氛融洽起来,盛紘更是高兴,只有王若弗笑的有些勉强。
缺了东西,若是明兰直接告到她这里,她自有办法记林噙霜头上。可明兰不声不响的告到盛紘那里,连累的她了吃了顿挂落。可卫氏是她做主进门的,她也不好反驳什么。
如今她也不待见卫氏和明兰这对主意大的母女。
盛老太太和煦的笑着:“我还记得华兰你小时候是你父亲手把手教的读书写字,又特意为你请过先生。”
墨兰听着这话并不怎么在意,只安静的坐着,脸上也是最适宜的笑意。
华兰出生在最好的时候,那时王若弗与盛紘新婚燕尔,与盛老太太婆媳和睦,没多久又有弟弟出世,她那时候确实是千万娇宠于一身。相比之下,一母同胞的如兰从一出生就没得到过多少重视。
“父亲教过姐姐?那为什么不教我?我也要请先生!”如兰跳下凳子,跑到盛紘身边,拽着袖子撒娇道。
王若弗把如兰扯到自己身边,斥道:“不许胡闹,你父亲如今公务繁重,如何能陪你玩,你连描红都坐不住,请什么先生!”
如兰不肯,跺脚撅嘴,王若弗又劝又哄,盛紘在一旁置若罔闻,八风不动。
这时一直安静不语的墨兰突然说话了:“咱们盛家以诗书传家,要找老师自然要找有真才实学的。只是这样的人也一时半会儿就能找来的,大姐姐学问好,由她先交着如兰,岂不正好?”说完,抿嘴而笑,斯文天真。
盛紘见女儿说话周到,态度柔雅,忍不住赞道:“墨儿说的好,女孩子家不用科举仕途,但多读些诗词文章陶冶性情却是不坏。华儿得空教教如儿也好,身为长姐自当教导弟妹。”
王若弗脸上一晒,不予理睬,华兰微有不屑,也没有说什么。
盛老太太却在看唯一没说话的明兰,心中叹息。然后发话让仆人在这里摆早饭。
早饭端上来,出乎意料的简单,一个大瓷盘里面盛着白馒头和香油花卷,外加白粳米熬的清粥,还有几个小菜。
明兰抬头,见墨兰神色如常的起筷用餐,华兰和如兰则齐齐撅了撅嘴,虽然动作幅度不一,但角度如出一辙。
她由丫鬟服侍着也慢慢吃着,回想着卫小娘打算,暗想这些可比她院里院里还要寒酸。
吃完早餐,盛紘赶紧去上衙,其他人也各回各的院子。
听见了响动,林噙霜便知道是墨兰回来了,她坐直了身体:“老太太怎么说?”
墨兰倚在她身畔,浅笑道:“祖母什么都没说,只是同我们吃了一顿家常便饭。”
林噙霜眼里雾绕绕的,嘴边的笑意不变,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看来你爹爹在她面前态度很坚决的举荐你。”
她低笑一声,纤细的手指轻柔的摩擦着墨兰的脸蛋,笑意盈盈道:“慢慢磨吧,这个家毕竟是你父亲在当家做主,老太太一大把年纪了也不知道在执拗什么?”
墨兰沉默好半响才道:“小娘,其实咱们也不必强求这个。何况咱们家有于我年纪相仿的嫡出女儿,我便是养在老太太身边又能好到哪里去?”
比如文言敬,明明他知道盛紘打算许给他是墨兰,可他却不生不响的抓紧了如兰。
听了墨兰的话,林噙霜眼眶一红:“都是我……。”
她话未说尽,墨兰便是接过了话头,轻声道:“小娘说什么呢,至少您当年的选择让我和哥哥一出生便是宦官子女的身份。若我们生在普通人家,是不用计较什么嫡庶,但恐怕连食不饱腹都是问题。”
墨兰无声一笑,眼底带着难掩的讥讽,盛家明明满门都是汲汲营营之人,谁能比谁高洁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