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事情也不出林噙霜所料，不管是新买的花苗死了，还是厨房里婆子打架砸东西，墨兰派人去问两人都说已经处理好了没问题 ，具是一副坚决不让墨兰看笑话的态度。

而墨兰则在林噙霜提点下从一些地方抽钱，林噙霜管过盛家的账自然知道哪里可以用哪里不能动，而这次空出来许多肥缺不少人都求到墨兰和林噙霜这里，自然也是好处少不了。墨兰还给云栽和露种的老子娘换了好差事，院里其他的丫鬟的家人也都提拔不少。都没人说什么，毕竟这是默认的规则。

用林噙霜的话有些东西报价之所以能比市面贵好多倍，不是家养或者负责采买的人送进来的东西真的特别好也不是主家没有知道物价的人。有些东西用的很抛费只要没高出之前用度太多也就别计较，这些地方本就是默认了可以层层分利的。能拿的不拿就是亏，旁人也只会觉得你傻并不会念你好。 而平日里不给足心腹好处，有事的时候凭什么人家会给你卖命？

墨兰很是受教，林噙霜在盛家带着儿女都过得好，确实是有一套待人处事的智慧的。

入秋之时，教室内一片静谧，庄学究的手指轻巧地翻开《孔子家语》给学生随机出议题，像翻动着某种命运的齿轮。

“立嫡长乎？立贤能乎？孰佳。”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湖面，荡起了一圈涟漪。

顾廷烨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似笑非笑地说：“倒是应景得很。兖王与邕王之争，如今正热乎着呢。”

长柏皱了皱眉，声音带着几分低沉：“先生，这话题怕是不太妥当吧？”

庄学究摆摆手，脸上的皱纹随着笑容挤在一起，声音中透着几分老者的豁达：“哎哟，无妨无妨！如今京城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都在议论这个。关起门来说说又有何妨？倒是你们，可别互相泄露出去才是。”

墨兰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被什么揪住了似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猛地站起来，声音清亮却透着一股坚定：“关于立太子一事，圣上和诸位大臣已经僵持多年，至今未有定论。不管公侯伯府还是高官大吏，各自立场不同。有人支持兖王，有人支持茺王，也有人等着圣上决断。虽说学堂里的言论不能代表家族立场，但齐家、顾家、盛家皆牵涉其中，此事还是谨慎些为好。父亲也常教导我们专心读书，勿谈国事。”

她一口气说完，语气虽平和，却仿佛在屋子里投下了一枚无形的炸弹，空气骤然凝滞。学生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即便是向来言语无忌的顾廷烨，也只是低声嘟囔了一句：“咱们再傻也不至于对外说啊。”

墨兰扫了一眼众人，继续补充道：“万一呢？若传了出去再生出些是非，到时难免互相怀疑指责，伤了同窗之情。”

这句话落在每个人耳中，分量却截然不同。

前世林噙霜差点被发卖的画面忽地浮现在墨兰脑海——长枫在酒楼高谈阔论时，他也以为在座皆是他的至交朋友，结果不知怎么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圣怒之下，盛紘被关了好几天。

盛紘得知课上之事后把长柏、长枫和墨兰唤到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其实当年华兰刚及笄时，邱家便来提过亲。”他说着，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啜了一口，又放回桌上，“邱大人是我的同年，两家知根知底，原本结这桩婚事倒也无不可。但我当时觉得不妥，只因邱大人的长兄正是兖王的讲经师傅！”

长柏接话道：“父亲是怕咱们家卷进立储之争？”

盛紘点点头，长叹一声：“当时我等外官私下结交些京官内臣也就罢了，可一旦沾染立储大事，那便是惹火烧身。京城里那些公侯伯府门儿清，有几个敢掺和进去？就算之前的君主继位顺利，也都难免要收拾几个不开眼的，细数多少人都栽在这上面被夺爵撤职。我几次劝邱兄远离这些是非，可惜他听不进去。”

他顿了顿，神色复杂：“这就是一场赌博。赌赢了，邱家鸡犬升天；赌输了，一败涂地。可何必要赌呢？邱家本已富贵双全，该求个安稳才是。”说到这里，他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无奈，“他邱家愿赌，我却不能拿华儿去赌。真要出了差池，咱们全家恐怕都要跟着遭殃。”

墨兰抬起头问道：“那父亲最后选袁家是因为确定他们不会站队？”

盛紘沉思片刻，点头道：“不错。袁家之前不慎卷入一桩谋逆案，连同几家世家一起被夺了爵，冷落了好几年。后来圣上翻查旧案，才发现包括忠勤伯府在内的几家公侯伯府纯属冤枉，遂起复了四五家。袁家虽然恢复了身份但依旧被罚扣十年银米俸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

长枫撇撇嘴，不满道：“听上去要势没势，要钱没钱的。平日我还以为忠勤伯府多尊贵呢！”

当年华兰是高嫁，她以盛家嫡长女嫁个落魄伯爵府二子也是费了姥姥劲儿，就连纳征之时袁家夫妻反悔只让大儿子夫妇来盛家下聘，袁家大郎带人闹出赌聘雁的事都盛家都没计较。

盛紘板起脸，训斥道：“胡说什么！若不是他们当时处境艰难，哪轮得到咱们家攀亲？我当时想着，袁家经历了这场磨难，子孙必定比平常人家更懂事、更能干。瞧着袁文绍为人也不错，这才将你大姐嫁了过去。”

他又叹了口气，语气稍缓：“袁家老侯爷也是个明理之人，袁家唯一的问题就是伯爵娘子太偏心大儿看不上你们姐夫。还好如今你们大姐夫另找了份好差事，高升了。日后他们夫妻搬出去单住，依然富贵无忧。”

盛紘心里其实对袁家这门亲并没有他说的那么满意。那么多嫁妆都随着大女儿赔进去可都过了这么些年别说收益没看到连保本都难，华兰只得了一个女儿以后她那婆母还整什么打算不好说呢。

华兰在袁家虽然管着家但却根本说不上话，故而在外的交际圈也打不开，只落个空空的好名声。说起来墨兰平日收到那些诗会雅集的请帖分量都比华兰这个嫁到伯爵府当大娘子的人强的多。

王若弗平日里对华兰婚事的埋怨他并不是没有听进去， 他看了一眼墨兰，心道日后也不知有没有造化给自己争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