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雨来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点砸在偏殿的窗棂上,噼啪作响,仿佛要把这破败的屋子都砸穿。沈清辞躺在床上,意识昏昏沉沉,只觉得浑身像是被火烧一样滚烫,骨头缝里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她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像灌了铅。耳边似乎有人在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熟悉又遥远。
"娘娘...娘娘您醒醒..."画春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沈清辞艰难地掀开一丝眼缝,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到画春通红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烛光摇曳,将画春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斑驳的墙壁上,像一幅悲伤的剪影。
"水..."她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像是要冒烟,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画春连忙点头,小心翼翼地扶起沈清辞的头,将一勺温水递到她唇边。清凉的水流过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适。
"娘娘,您感觉怎么样?"画春放下碗,伸手探了探沈清辞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她心里一沉。
沈清辞下意识地想摇头,却牵扯到了背上的伤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了更多的冷汗。
"疼..."她蹙紧眉头,脸色苍白如纸。
画春看着沈清辞痛苦的模样,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掀开被子的一角,看到沈清辞背上的伤口时,眼泪再也忍不住掉了下来。
原本只是一道被竹片划开的口子,此刻却红肿发炎,边缘甚至隐隐发黑,伤口周围的皮肤滚烫得吓人,渗出的血水和脓液已经把里衣都浸湿了。
"娘娘...这可怎么办啊..."画春哽咽着,手足无措。
她们被禁足在这偏殿,身边连个懂得医术的人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好药材了。之前准备的那些金疮药根本起不了作用,伤口反而越来越严重。
沈清辞闭着眼睛,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的伤口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又痒又痛,那股灼热的感觉顺着血液蔓延到全身,让她浑身无力,只想昏睡过去。
可她不能睡。她知道,一旦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还没有等到那纸废后诏书,还没有彻底摆脱这个让她窒息的皇宫,还没有...再见到爹娘一面。
"药..."沈清辞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坚定,"院子里...还有些止血的草药..."
画春一愣,随即便明白了沈清辞的意思。那些是前几天沈清辞亲手种下的草药种子发的芽,虽然还很稚嫩,但其中确实有几种是止血消炎的良药。
"娘娘,您说的是那些刚冒头的小苗?"画春有些犹豫,那些草药还没长成,真的能有用吗?而且外面还下着那么大的雨...
沈清辞似乎感觉到了画春的犹豫,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有用...快去..."
画春咬了咬牙,不再犹豫。"娘娘您等着,奴才这就去!"她说完,转身就往外跑。
偏殿的院子里,雨点密集地砸下来,地面早就泥泞不堪。画春顾不上打伞,一头冲进雨幕中,小心翼翼地在那片被毁坏的药圃里寻找着还能用的草药。
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她单薄的衣衫,冻得她瑟瑟发抖。可她不敢停下,一边抹着脸上的雨水和泪水,一边用冻得通红的手指在泥泞中摸索着。
"娘娘...您一定要撑住啊..."她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终于找到了几株相对粗壮些的草药。她小心翼翼地将草药连根拔起,用裙摆兜着,转身跑回房间。
回到卧房,画春顾不上擦一把脸上的雨水,立刻找来一块干净的石头,将草药放在上面细细捣鼓起来。虽然动作有些笨拙,但态度却异常认真。
沈清辞躺在床上,意识虽然模糊,但能听到画春捣药的声音。那"咚咚"的声响,像是一记记鼓点,敲在她的心上,给了她一丝莫名的力量。
不知过了多久,画春终于将草药捣成了糊状。她将药糊小心翼翼地敷在沈清辞背上的伤口上,然后用干净的布条轻轻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却丝毫不敢懈怠。她守在床边,不停地为沈清辞擦拭额头的冷汗,低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时间一点点过去,窗外的雨势丝毫没有减弱。沈清辞的高烧依旧不退,呼吸越来越急促,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画春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知道,光靠这点草药,根本救不了沈清辞。必须找太医!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画春看了一眼床上昏迷不醒的沈清辞,眼神变得坚定起来。
她找来一件稍微厚实些的蓑衣披在身上,又拿了一个小小的油纸包,将剩下的一点草药小心地包好,然后毅然转身冲进了雨幕。
太医院离东宫偏殿不算近,平日里快步走也要一炷香的时间。如今下着大雨,路滑难行,画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宫道上奔跑着,冰冷的雨水灌进鞋子里,冻得她脚趾发麻。
但她不敢停下,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快去太医院,找到太医,救救娘娘!
终于,太医院那熟悉的建筑出现在眼前。灯火通明的太医院与周围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黑暗中的一抹希望之光。
画春心中一喜,跌跌撞撞地跑到太医院门口,跪在了冰冷的石阶上。
"求求你们!开门啊!救救我家娘娘!"她用力拍打着厚重的木门,嘶声喊道,声音在雨夜中显得格外微弱。
喊了许久,门终于开了一条缝,一个小太监探出头来,不耐烦地看着跪在雨中的画春:"谁啊?大半夜的吵什么吵?"
"公公!求您行行好!我家娘娘快不行了!背上的伤口感染了,高烧不退,求求您让太医去看看吧!"画春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声音哽咽。
小太监上下打量了画春一眼,看到她身上破旧的蓑衣和狼狈的模样,不屑地撇了撇嘴:"你家娘娘是谁啊?"
"是东宫偏殿的...太子妃娘娘!"画春咬着牙说道,虽然沈清辞如今失宠,但名分上依然是太子妃。
"太子妃?"小太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哪个太子妃?如今东宫最受宠的是柳姑娘,哪来的什么太子妃?我看你是疯了吧!"
"是真的!我家娘娘真的是太子妃!沈尚书家的大小姐!求求您了公公,救救她吧!"画春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小太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去去去!一个失宠的废妃,死了也是活该!别在这里耽误我们太医院的清净!"说完,就要关门。
"公公!"画春连忙抓住门板,"求您了!只要能救救我家娘娘,我给您磕头了!"她一边说,一边用力磕着头,额头上很快就磕出了一个血包。
这时,太医院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怎么回事?"
小太监立刻恭敬地应道:"回李太医,是个疯婆子,非说什么她主子快死了,要请太医去诊治。"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太监从里面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跪在雨中的画春,眉头皱了皱:"荒唐!深夜喧哗,成何体统!赶走!"
"李太医!求您发发慈悲!我家娘娘真的快不行了!背上的伤口很深,已经发炎化脓了!求您去看看吧!"画春对着老太监连连磕头,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李太医瞥了画春一眼,冷冷地说道:"东宫之事,自有殿下定夺。一个失宠的妃嫔,哪里值得我们太医院大半夜的跑一趟?走开!"
说完,他不再理会画春,转身就往里走。小太监见状,用力将门关上,还"砰"的一声上了锁。
画春被关在门外,跪在冰冷的雨水中,浑身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冷,而是因为绝望。
难道娘娘真的没救了吗?
就在这时,一辆华丽的宫车停在了太医院门口。车门打开,一个身穿华服的宫女撑着伞走了下来,正是柳如烟身边的心腹宫女小翠。
小翠看到跪在雨中的画春,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她,脸上立刻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哟,这不是沈清辞身边的那个小贱婢吗?怎么回事?你家主子死了,来太医院哭丧啊?"
画春抬起头,看到小翠,眼中瞬间燃起怒火:"都是你们!是柳如烟害了我家娘娘!"
"哼,嘴巴放干净点!"小翠不屑地瞥了画春一眼,"我们家如烟姑娘可是殿下的心头肉,岂是你们这种下贱之人能够诋毁的?我看你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