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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 章:南巡路遇故人驿

废后诏书已拟好,请陛下签字

细雨濛濛的江南春日,官道驿站的青瓦白墙笼罩在薄雾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萧彻踏上青石板路时,檐角滴落的水珠刚好砸在他的龙袍前襟,晕开一小团深色水渍。驿站伙计提着红灯笼引路,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

"陛下,里面请。"伙计弓着腰推开正厅木门,呛人的炭火味扑面而来。

萧彻没应声,径直走向窗边的梨花木桌。桌上青瓷茶壶还冒着热气,他却视若无睹,目光穿透雨幕落在院中的芭蕉叶上。三年前某个雨夜,沈清辞也是这样站在御书房窗边,手里绞着绣了一半的荷包,小声问他江南的战事会不会累及沈家军。那时他只顾着看柳如烟送来的蜜饯,挥手就让她退下了。

"陛下,晚膳是传厨房备下,还是就这样用些?"随侍太监李德全小心翼翼地问。

"撤了。"萧彻的声音像被雨浸透的棉絮,"都出去,朕想一个人待会儿。"

房门关上的刹那,他终于撑不住似的按住胸口。袖中锦囊里的沉香木佛珠硌着掌心,那是沈清辞断了线的遗物。十三颗珠子散在锦袋里,滚来滚去,像极了他们颠沛流离的十三年。

雨丝斜斜地打在窗纸上,织成一张朦胧的网。萧彻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抓起桌上那半温的茶壶就往喉咙里灌。苦澀的茶水呛得他剧烈咳嗽,眼前竟浮现出沈清辞咳在锦帕上的那摊暗红——原来那时寒毒就已入骨,他却以为是她使性子拒不服药。

"混账......"他一拳砸在桌面,茶盏落地的脆响惊飞了檐下避雨的麻雀。暗卫统领秦风在门外轻叩三声:"陛下可是有吩咐?"

"备伞。"萧彻的嗓音沙哑得厉害,"朕要去后院走走。"

后院青石板路长了层薄薄的青苔,踩上去湿滑黏腻。老梅树正当花期尾声,粉红花瓣在细雨中簌簌飘落,沾了他满身。萧彻停在树下发呆,忽然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从回廊那头传来。

一个身着素白衣裙的纤细背影立在梅树下,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一个髻,正伸手去接飘落的花瓣。那身形那姿态,像极了......他的呼吸骤然停止,连指尖都开始发颤。

"清辞?"

这两个字脱口而出时,萧彻自己都惊了一跳。那背影闻声猛然转身,檐角风铃叮铃作响,细碎的雨珠从她发梢滴落。

不是沈清辞。

眼前的少女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眼间虽有几分相似,却带着少女的青涩与稚嫩。但那眼神——那淬了冰似的恨意,像极了沈清辞被打入冷宫时看他的最后一眼。

"你就是萧彻?"少女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手指紧紧攥着裙裾,指节泛白。

萧彻的心脏沉了下去。这声质问里的怨怼太过真实,绝不是寻常民女该有的反应。他收拢撑伞的手指,龙袍袖口滑落,露出腕间那道沈清辞咬出的疤痕:"你是何人?"

"民女沈清瑶。"少女字字泣血,"沈清辞的表妹。"

沈清瑶?萧彻瞳孔骤缩。沈家不是已经......他想起三年前沈家被抄斩的卷宗,确实有个远嫁江南的庶出女儿漏网。当时柳如烟哭着说斩草要除根,是沈清辞跪了三个时辰才保住这个名字。原来她一直都知道。

细雨越下越大,打湿了沈清瑶的衣衫,勾勒出单薄的肩线。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忽然从怀里掏出个布包狠狠砸过来:"你害死我沈家满门还不够,连表姐最后一点念想都要碾碎吗?"

包裹落在青石板上散开,露出个虎头形状的布枕。针脚细密,小虎牙绣得栩栩如生,只是右边耳朵还没完工,边角处洇着暗红色的印记。

萧彻浑身僵住,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这个虎头枕——他想起来了。那年上元节沈清辞踮脚折花枝时说过,要绣对虎头枕给他压惊。当时他正和柳如烟说话,只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堂堂天子用什么虎头枕。

"表姐绣这个枕套绣了三年。"沈清瑶的声音发颤,雨水混着泪水往下淌,"左手食指被针扎穿三次,眼睛熬得通红,就因为你随口一句喜欢......"

萧彻颤抖着捡起枕头,指尖抚过粗糙的绣线。枕套内侧,沈清辞常用的银灰色丝线绣着个"彻"字,只绣了一半,针脚处还残留着暗红色的血迹。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春天,柳如烟哭诉沈清辞针扎伤了她的手背,他不问青红皂白就闯进偏殿,将沈清辞打翻在地。当时她正趴在案上绣着什么,被推倒时撞翻了烛台,暗红的蜡油泼了满案......

"陛下!"沈清瑶的嘶吼打断他的思绪,"你敢说你对我表姐没有一点真心吗?!"

萧彻喉头腥甜,一口血气涌上又强咽下去。真心?他想起雪夜她跪在养心殿外,怀里护着和离书;想起她被柳如烟诬陷下毒,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肯辩解;想起冷宫诀别时,她轻声说"萧彻,放过我吧"......那些被他亲手碾碎的瞬间,此刻化作利刃反复切割着心脏。

"我......"萧彻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雨幕中,他仿佛看见沈清辞站在梅树下,身上那件素白宫装被血色浸染,正一点点变得透明。

"你不敢说!"沈清瑶凄然一笑,"当年沈家军在边境浴血奋战,你却听信谗言构陷忠良!沈家满门抄斩那日,表姐跪在午门外求你三天三夜,你却陪着柳如烟在御花园赏花!她咳出的血染红了半树杏花,太监们把她拖走时,她怀里还揣着你送的那支梅花簪......"

萧彻的膝盖一软,重重跪倒在泥泞中。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吞没。他抱着那个湿透的虎头枕,像抱着沈清辞日渐冰冷的身体,发出困兽般的哀鸣:"是朕错了......是朕瞎了眼......"

"错?"沈清瑶哭得浑身发抖,"一句错就算了吗?表姐在冷宫吞寒毒时你在哪?她咳血不止时你在哪?她......"女孩突然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

萧彻的心脏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疼得他几乎昏厥。寒毒?沈清辞是自己吞下的寒毒?他猛地想起李太医说的"常年服用寒性药物",想起冷宫药渣里那些不该出现的草药——原来不是柳如烟一个人的算计,是沈清辞在亲手把自己推向死亡!

为什么?他想问。是恨他入骨,还是......根本不想待在那个冰冷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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