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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血染虎符

废后诏书已拟好,请陛下签字

晨光像淬了毒的匕首,斜斜地扎进云栖寺的山门。沈逸之冲出密道时,寒气裹着血腥扑面砸来,让他下意识攥紧了掌心的青铜虎符。

满地都是沈家军的尸体。

副将军赵山被钉死在寺院的朱漆柱上,半截断矛从后心穿透胸膛,血顺着柱身蜿蜒而下,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几个亲兵保持着举刀的姿势冻僵在原地,雪花落在他们圆睁的眼睛里,早没了往日操练时的鲜活。

寺檐下悬着件熟悉的明黄色朝服,五爪金龙的刺绣在晨风里翻卷,金线刺得人眼睛生疼。那是萧彻去年生辰时,沈清辞亲手绣的寿礼,领口还留着姐姐被针扎出的细小血渍。

"阿逸,小心。"沈清辞拽了把他的胳膊。她的指尖冰凉,沈逸之这才注意到姐姐银甲上的暗红血迹——不是她的血。

寺门后传来靴底碾过积雪的声响。玄色斗篷先探了出来,跟着是那张沈逸之刻在骨血里的脸。左脸从眉骨到下颌的疤痕泛着狰狞的红,像条活过来的蜈蚣趴在苍白的皮肤上——那是十二岁那年,替他挡下刺客匕首时留下的痕迹。

"你没死?"沈逸之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喉结上下滚动着,腥甜的血气直往上翻。雪莲谷抱着萧彻冰冷身体的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后颈那道旧疤的轮廓清晰得像刚才才摸过。

萧彻没回答,只是盯着他手里的虎符。晨光从男人身后照过来,在他周身镶上圈诡异的金边,倒像是沈逸之小时候在话本里看到的地狱判官。

"雪莲谷的尸体是谁?"沈逸之往前逼近半步,虎符在掌心硌得生疼,"秦风的禁军呢?三皇子在哪儿?"

"秦风?"萧彻突然笑了,笑声顺着风钻进沈逸之耳朵,比极北冰原的冷风还刺骨,"你以为那个老东西真是朕的人?"他抬脚踢开脚边的血迹,玄靴碾过沈家军士兵圆睁的眼睛,"他早就被太后收买了。"

沈清辞突然低喝一声:"阿逸,退后!"

沈逸之没动。他看见萧彻缓缓抬起手,左手食指上套着枚墨玉扳指,那是他去年在边关打了胜仗,萧彻亲赐的奖赏。此刻扳指正对着悬在寺檐下的朝服,男人的眼神像在看一件穿旧的衣裳。

"你的好姐姐没告诉你?"萧彻突然侧过脸,疤痕在晨光里扭曲成怪异的形状,"三年前沈家军六万将士,不是战死在北狄刀下,是被你姐姐亲手引进包围圈活埋的。"

"你胡说!"沈逸之握紧腰刀,刀鞘撞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闷响。他想起上个月在极北冰原找到的忠勇碑遗迹,被马蹄踏碎的石碑上还刻着"沈"字残痕。

萧彻嗤笑一声,突然扯开自己的玄色斗篷。里衬雪白的绸缎上,赫然绣着朵栩栩如生的雪莲——那是沈家军独有的徽记,只有先锋营的人才有资格佩戴。

"认识吗?"萧彻指尖划过雪莲刺绣,动作轻得像在抚摸情人的肌肤,"这是从你姐姐寝宫里搜出来的。她给北狄大汗绣的定情信物,针脚倒比给朕绣的朝服还细密。"

沈逸之猛地回头。沈清辞站在三丈开外,背靠在块染血的石碑上,银甲反射的光点刺得人睁不开眼。她没看他,只是望着远处城墙上升起的狼烟,右手不自觉地摩挲着颈间的玉佩——那是当年出嫁时,萧彻亲手给她戴上的。

"姐姐,他说的不是真的,对不对?"沈逸之的声音抖得厉害。他看见沈清辞的肩膀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颈间的衣领随着动作滑落,露出道狰狞的青紫色勒痕。

萧彻突然大喝一声:"看清楚!"

沈逸之再回头时,正对上萧彻摔过来的东西。麻布口袋落在脚边滚了两圈,露出半截染血的虎头鞋——那是三皇子满月时,沈清辞亲手缝制的。

"三皇子..."沈逸之的血瞬间凉透了。他想起昨夜秦风死前攥着他袍角的模样,老人痉挛的喉咙里断断续续吐出的,正是"三皇子"三个字。

寒光突然从眼角闪过。

沈逸之侧身时,利箭擦着他的肋骨钉进身后的雪地里,尾羽还在嗡嗡作响。他转身看见沈清辞站在巨石后,长弓拉得如满月,第二支箭正稳稳地瞄准他的咽喉。

"姐姐?"沈逸之觉得心口像是被那支箭穿透了,疼得喘不过气。他看着沈清辞脖颈上的勒痕,突然想起小时候姐姐带他放风筝,线断了,他哭着不肯走,姐姐也是这样拽着他的胳膊往前拖。

萧彻的笑声在背后响起:"现在看清了?你的好姐姐,早就归顺北狄了!"

沈逸之没回头。他只是死死盯着沈清辞的眼睛,那双从小带他爬树掏鸟窝的手,此刻正稳定地搭在弓弦上,指节泛白。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问。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沈清辞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风突然大了,卷起地上的雪沫扑在沈逸之脸上,凉得像姐姐小时候给他擦脸的井水。

萧彻突然从背后袭来。

刀锋破空的声响惊动了栖在寺檐下的寒鸦。沈逸之回身格挡,两柄刀碰撞的瞬间溅起火星。他看清萧彻眼底的红血丝,和那年在东宫书房替醉酒的太子掖被角时一样——只是那年的温柔,如今都变成了淬毒的刀锋。

"铛"的一声脆响,沈逸之的横刀被震飞。萧彻的刀刃贴着他的脖颈划过去,带起一串血珠。

"阿逸,你不该背叛朕。"萧彻的呼吸喷在他脸上,龙涎香混着血腥气,还是沈逸之从小闻到大的味道。刀背上的暗纹硌得沈逸之锁骨疼,他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把刀,萧彻手把手教他握刀姿势,掌心的温度烫得他手心里全是汗。

虎符突然烫得像块烙铁。

沈逸之反手按住萧彻持握刀柄的手腕,青铜虎符重重撞在男人的伤口上。萧彻闷哼一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那半块虎符!

沈逸之看见萧彻腰间鼓起来的荷包,想起在雪莲谷时,秦风小心翼翼塞给男人怀里的紫檀木盒。原来从一开始,萧彻就留了后手。

"拿出来!"沈逸之掐住萧彻的伤口,疤痕下的肌肉还在微微抽搐。男人疼得额角青筋暴起,眼泪都快涌出来——像极了当年在边关中箭时的模样。

萧彻突然笑了,一口血沫喷在沈逸之脸上:"你以为...拿到双符...就能挽回什么?"他的手摸索着腰间的荷包,动作慢得像故意拖延时间。

沈逸之眯起眼睛。风声里隐约传来箭矢破空的锐响,和刚才姐姐射箭的声音一模一样。

"小心!"

他几乎是本能地推开萧彻。利箭穿透沈逸之的肩胛,带起的血珠溅在萧彻惊愕的脸上。沈逸之转身看见沈清辞站在原地,长弓还维持着发射的姿势,银甲在晨光里亮得晃眼。

"为什么?"沈逸之捂住流血的肩膀,血从指缝里往外冒,烫得他心慌。

萧彻突然扑过来拽住他的胳膊:"她不是你姐姐!真正的清辞早就死在冷宫那场火里了!这是北狄的细作!"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沈清辞的脖颈,"看她的烙印!北狄皇族的'周'字烙印!"

沈清辞没反驳,只是缓缓放下长弓。风吹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左眉骨下那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小时候带沈逸之爬树摔的。

"阿逸,"她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把虎符给我。"

沈逸之愣住了。这个声音,和他十五岁生辰时,姐姐偷偷塞给他的酒壶撞在石桌上的声响一样——沉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萧彻突然从荷包里掏出半块虎符,趁沈逸之分神的瞬间按在他掌心的虎符上。

"嗡——"

两道青铜虎符相触的瞬间,红光冲天而起。沈逸之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掌心的纹路钻进血管里,疼得他弯下腰。虎符上的裂痕像活了似的,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手腕往下淌,在雪地上积成扭曲的符纹。

"啊——!"萧彻突然惨叫起来。红光像有生命般钻进他左脸的伤疤,男人疼得在雪地里打滚,玄色斗篷被染成了深色。沈逸之看见他脖颈处的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和三年前姐姐从冷宫被拖出来时一模一样。

寒毒!

沈逸之终于明白。先帝赐给沈家的根本不是什么虎符,而是能压制萧彻体内寒毒的解药!姐姐当年被打入冷宫,不是因为争宠,是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

"北狄...太后...同谋..."萧彻的手指死死抠着沈逸之的靴底,血沫从嘴角溢出,"他们要...北疆..."

沈逸之低头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清辞站在萧彻身后,青铜剑从男人后心穿透胸膛。剑身反射的红光映照在姐姐脸上,把她脖颈处的"周"字烙印照得清清楚楚。

"姐姐..."沈逸之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了,发不出声音。

沈清辞猛地抽出剑,萧彻的身体软倒在雪地里,眼睛还圆睁着,死死盯着寺檐下那件明黄朝服。沈逸之看见姐姐的手指在颤抖,握着剑柄的指节泛白——和小时候替他削木剑时一模一样。

"阿逸,"沈清辞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把虎符给我。"

沈逸之低头看掌心。两指宽的裂痕里,红光正顺着纹路缓缓流动,烫得他掌心发麻。他想起昨夜在柳家后院,小王子临死前说的话——你姐姐现在就在北狄!大汗很喜欢她!

"你真的...归顺北狄了?"沈逸之的声音发飘,肩膀的伤口疼得他快要站不住。

沈清辞没回答,只是举剑指向他的咽喉。剑尖沾着的萧彻的血滴落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血珠。

沈逸之突然笑了。他摊开掌心,任由那半块虎符躺在雪地里:"你想要,就自己拿。"

沈清辞的剑尖抖了抖。她看着沈逸之流血的肩膀,又看看雪地里的虎符,突然转身抓起虎符就往密道跑。沈逸之看着她的背影,发现姐姐的靴子上沾着暗红色的泥——不是盛京附近的黑土,是只有极北冰原才有的红泥。

密道石门关闭的声响惊飞了最后几只寒鸦。

沈逸之蹲下身合上萧彻的眼睛。男人左脸的疤痕已经变成了青紫色,和三年前父亲被斩于东市时一模一样。虎符的裂痕里红光渐暗,最后变成普通青铜的颜色,只有那道新添的裂痕还在微微发烫。

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厮杀声。沈逸之抬头望去,城墙上升起的狼烟已经变成了黑色,北狄的狼旗在晨光里翻卷出狰狞的轮廓。

他捡起地上的横刀,血液顺着刀鞘滴落在虎符的裂痕上。沈逸之突然想起昨夜秦风死前攥着他袍角的模样,老人喉咙里的血沫混着断断续续的"太后"二字,黏得他袍角都发硬。

雪地里突然出现一行脚印。

从密道石门延伸到寺檐下,脚印很小,像是女人的绣鞋留下的。奇怪的是每个脚印中央都有个暗红色的圆点,像是谁的血滴在雪地上,却又不像是自然滴落的形状。

沈逸之弯腰摸了摸脚印边缘的雪。还没完全冻硬,应该是刚留下的。

姐姐不是往密道里跑了吗?

他握紧横刀走向石门。晨光从背后照过来,将他的影子投在雪地上,拉得很长很长,像极了那年在雪莲谷抱着萧彻冰冷身体时的模样。

石门上的青铜环还在微微震颤。沈逸之握紧刀柄,指节在冰冷的玉石刀鞘上掐出月牙形的白痕。雪地上的脚印从密道入口蜿蜒至寺檐,暗红血点在朝阳下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极了姐姐小时候带他采的朱砂梅,只是那时候落在雪地上的花瓣,从来没有这样粘稠的质感。

"阿逸。"

沈逸之猛地回头。沈清辞站在供奉殿的朱漆门槛上,玄色斗篷下摆还滴着雪水。她手里紧攥着那半块虎符,青铜边缘在晨光里反射出细碎的光,映得她瞳孔里一片浑浊的红。脖颈间的"周"字烙印被重新系好的衣领遮住,只露出半截青紫色的勒痕,像条狰狞的蛇盘踞在苍白的肌肤上。

"你没走。"沈逸之的声音卡在喉咙里,肩胛的箭伤突然抽痛起来,疼得他眼前发黑。他这才发现姐姐的靴子换了,不再是沾着红泥的北地战靴,而是双绣着并蒂莲的软缎鞋——那是去年他托人从江南带来的,鞋底还绣着他的小字。

沈清辞没说话,只是缓缓抬起右手。掌心躺着枚小巧的青铜哨子,哨口被牙齿咬出了深深的凹痕。沈逸之认得那哨子,三年前姐姐出嫁那天,他偷偷塞在她妆匣底的,说要是在东宫受了委屈,就吹三声长哨,他就算闯宫也要去救她。

"救我。"沈清辞突然跪倒在地,膝盖砸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她的斗篷散开,露出里层被血浸透的素白中衣,腰侧有道深得见骨的刀伤,伤口边缘凝结着黑紫色的血痂。"他们往我血管里灌了蛊,北狄大汗说...只要拿到完整的虎符,就让巫医解蛊。"

沈逸之盯着她腰侧的伤口。那是北狄弯刀特有的半月形创口,边缘会泛起诡异的青黑色——去年他在边关俘虏的北狄奸细身上见过同样的伤口。他突然想起刚才萧彻脖颈处迅速青紫的皮肤,想起虎符合璧时那道刺穿骨髓的红光。

"蛊在什么时候种的?"沈逸之的声音干涩得像被砂纸磨过。他慢慢后退,后背撞上染血的明黄朝服,金线刺绣的龙爪勾住他的发丝,刺得头皮生疼。

"三年前。"沈清辞突然笑了,笑声凄厉得像寒鸦泣血,"冷宫那场大火不是意外,是北狄的巫医故意放的。他们把我从密道拖出去的时候,往我脖子上烙了这个'周'字——你以为是皇族烙印?不过是最低等奴隶的标记!"她猛地扯开衣领,那个扭曲的"周"字旁边,赫然还有排细密的针孔,组成串诡异的符咒。

风声突然变了调。

沈逸之转身时,弓弦震颤的嗡鸣已经到了耳边。三枚黑漆弩箭擦着他的耳根飞过,深深钉进沈清辞身后的朱漆柱里,箭尾还在嗡嗡作响。供奉殿的偏门后露出半张苍老的脸,银须上沾着雪沫,正是本该在雪莲谷战死的秦风!

"拿下北狄细作!"秦风掀开厚重的棉帘,身后涌出二十名玄甲禁军,弓弩全部拉得如满月,箭头在晨光里泛着幽蓝的毒光。"陛下有令,沈清辞勾结外敌谋害皇子,诛九族!"

沈清辞突然扑过来抱住沈逸之的腿。她的指甲深深掐进他的皮肉,掌心的青铜哨子硌得他胫骨生疼:"阿逸快走!虎符里藏着北狄布防图,只有你能解开!告诉摄政王...东宫密道第三块砖后面..."

话音未落,秦风的袖箭已经破空而来。沈逸之反手将姐姐推开,箭尖擦着他的咽喉钉进身后的盘龙柱,箭尾的红缨簌簌发抖。他看清秦风腰间明晃晃的腰牌——不是禁军的虎头牌,而是内务府的蟒纹牌!

"太后的人。"沈逸之突然明白过来。萧彻说的没错,只是这盘棋比谁想的都大。太后借北狄之手除掉萧彻和沈家军,再让秦风扮作禁军"清理叛党",最后拿着虎符和人头去北狄邀功——好一出一石三鸟的毒计!

利箭破空的锐响密集如暴雨。沈逸之拽着沈清辞滚进供奉殿的香案下,线香被撞得七零八落,火星溅在他手背上烫出细小的水泡。供桌中央的青铜香炉轰然倒地,香灰混着鲜血在青砖上积成黏腻的污泥,呛得人睁不开眼。

"把虎符给我!"沈清辞突然掐住他的咽喉,刚才还软弱无力的手指此刻硬得像铁钳。她的瞳孔在香火缭绕中缩成细线,嘴角溢出黑红色的涎水,脖颈处的"周"字烙印竟诡异地蠕动起来,像有虫子要破肤而出。

沈逸之的横刀出鞘时带起阵香风。刀锋贴着沈清辞的颈动脉划过,切断了她几缕散乱的发丝。他看清姐姐眼底的挣扎,那只掐着他咽喉的手正在微微颤抖,指甲缝里渗出的血滴在虎符上,顺着裂痕缓缓渗入——就像刚才萧彻流血时一样。

虎符突然发烫。

不是青铜的温热,是像烙铁般的灼痛。沈逸之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掌心纹路往上爬,沿着手臂的血管一路烧到心口。供桌外传来禁军整齐的脚步声,秦风的嘶吼混着弓弦震颤的声响,像无数根尖针扎进耳膜。

"记住密道第三块砖!"沈清辞突然咬住他的耳垂,声音轻得像情人呓语,"告诉...萧珩..."

最后那个名字被刀刃破肉的声响吞没。沈逸之眼睁睁看着秦风的玄铁匕首刺穿姐姐的心脏,刀尖从她背后透出,沾着的血滴在他手背上,烫得他浑身发抖。沈清辞的身体软倒在他怀里,最后望向他的眼神温柔得像小时候给他擦脸的井水,嘴角还挂着丝解脱般的微笑。

虎符的裂痕突然发出微光。

暗红的液体顺着纹路缓缓流动,在青铜表面凝成幅残缺的地图。沈逸之认出那是北疆的布防图,标注着十八处关隘的守将姓名——其中七个名字上画着红色的叉,正是上个月"战死"在北境的将领。

"动手!"秦风的怒吼近在咫尺。

沈逸之抓起虎符翻身滚进香案下的暗格。这是小时候捉迷藏时姐姐发现的地方,能容下两个半大孩子蜷缩。他死死捂住嘴,听着禁军的皮靴踏过香灰的沙沙声,听着秦风指挥手下翻箱倒柜的咆哮,听着自己心脏撞碎肋骨般的狂跳。

暗格里不知堆积了多少年的灰尘,呛得他眼泪直流。沈逸之低头看向掌心的虎符,姐姐的血已经在青铜表面凝成暗红色的冰晶,那些残缺的布防图在冰晶反射下,隐约组成个完整的"周"字——不是奴隶的烙印,是北狄皇族的图腾。

记忆突然像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冲上云霄。

五年前姐姐偷偷教他辨认兵符时,曾在沙盘上画过同样的图腾。她说这是北疆牧民的守护符,能保佑出门打仗的人平安回家。那时候她的手指还没有这么多老茧,指甲缝里没有洗不净的血污,笑起来眼睛弯得像月牙。

暗格外传来秦风暴怒的踹门声。沈逸之握紧虎符,感觉到青铜表面那些细微的凹凸——不是工匠的刻痕,是无数次被人摩挲留下的痕迹。他突然想起姐姐出嫁前夜,抱着他哭了整整三个时辰,说等他长大了,要带他去北疆看真正的雪莲。

雪莲谷。

沈逸之的血瞬间凉透了。萧彻的"尸体",秦风的背叛,姐姐的烙印...所有碎片突然拼凑成完整的图案。他掀开暗格底板,露出条仅供一人爬行的狭窄密道——和云栖寺那条截然不同,墙壁上刻满了北狄的游牧诗。

香案被掀翻的巨响传来时,沈逸之已经钻进了密道。黑暗中他摸索着石壁往前爬,指尖触到块松动的墙砖——第三块砖。用力按下的瞬间,凹槽里滑出枚温润的玉佩,正是当年萧彻给姐姐戴上的那枚。

玉佩背面刻着行极小的字,用指甲划出来的,还带着新鲜的刻痕:

"阿逸,替姐姐看北疆的雪。"

密道尽头传来风雪呼啸的声响。沈逸之爬出暗格时,发现自己正站在云栖寺后山的悬崖边。远处的盛京城墙上升起了黑色狼烟,北狄的狼旗在朝阳下翻卷出狰狞的轮廓,像要把整个天空都吞噬干净。

他握紧掌心的虎符和玉佩,两样东西都带着姐姐最后的温度。寒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肩胛还在流血的箭伤,血珠滴落在雪地上,积成小小的红梅花。

悬崖下突然传来铁甲碰撞的声响。沈逸之探头望去,看见数百名沈家军正沿着山壁攀爬,为首那名银甲将军的左眉骨下,有道浅浅的疤痕——那是当年和他一起爬树摔的。

"少将军!"将军抬头看见他,声音哽咽得像塞了团雪,"我们没死!是沈将军提前把我们调去了北疆!"

沈逸之摸了摸颈间。那里不知何时多了根红绳,系着枚小小的青铜哨子——刚才在暗格里,姐姐最后塞进他衣领的东西。他举起哨子凑到唇边,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姐姐说无论何时何地,只要听见三声长哨,她都会来救他。

凛冽的寒风中,清脆的哨声穿过狼烟,穿过层层铁甲,穿过漫山遍野的血色红梅,往北疆的方向飞去。沈逸之知道,从虎符合璧红光冲天的那一刻起,有些债,要用北狄十万颗头颅来偿。

云起寺的钟声突然响了。惊飞的寒鸦在狼烟中盘旋,像无数黑色的纸钱在为死去的亡魂送行。沈逸之握紧横刀转身,看见秦风带着禁军从密道冲出来,玄甲上沾着的香灰在朝阳下簌簌掉落,像极了当年父亲被斩于东市时,飘落的那串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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