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辞攥着半截银锁片呆立密林,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锁片刻纹上。远处祭坛方向传来铜锣急响,身后追兵脚步声渐近。掌心断玉持续震动,与银锁片接触处泛起幽蓝微光。
她转身冲进雨幕,湿透的衣裙贴在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泥潭里。山道两侧石碑在闪电中忽隐忽现,最末端那块空碑未刻字,雨水冲刷的凿痕还带着新鲜痕迹。她指尖拂过碑面,隐约摸到双生剑图案。记忆里大婚之夜的话混着雨声响起:"你既心系柳如烟...何必纠缠一个要走的人?"
冒充者倚在残破香炉旁,左肩伤口渗出的血将鸦青色衣料染成暗红。见她到来,那人扯动嘴角:"比预计慢了三息。"铜锣声由远及近。他将带血密信抛来:"谢家最后的秘密。"沈清辞接住信笺瞬间,断玉与银锁片突然剧烈震颤。她看见对方耳垂残留的朱砂痕迹——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精心描画的身份标记。
密信以焦黄桑皮纸写就,母亲字迹在雨水中洇散:
"壬戌年七月初九,谢氏当灭。为保血脉,设局假死。婉儿吾女,汝非谢氏骨血..."
沈清辞指尖颤抖,信纸边缘火痕处残留着檀香味。这正是三年前那个雨夜,母亲浑身是血将她推进密室时散发的气息。她想起自己总在谢府祠堂闻到的檀香,想起及笄礼上母亲亲手给她戴上的银镯,想起父亲握着她手腕在青石板上刻下第一个字...
冒充者突然咳血:"你娘临终前说'去找你父亲',可她没说..."话音未落,数支弩箭破空而来。那人旋身避让的动作如踏雪无痕,沈清辞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谢家长女独传的轻功。
断玉光芒越来越盛,龙凤纹路竟从玉佩表面浮起,在祭坛石碑上投射出完整图案。沈清辞踉跄后退,看着皇室徽记与谢氏族纹缓缓交融,最终化作一柄滴血长剑。记忆汹涌而来:三岁抓周攥住玉玺不放,七岁跟着母亲学画凤凰纹样...那些本该属于谢婉儿的人生片段,此刻如刀刻般印在她脑海中。
铜铃声大作,追兵距离已不足百步。冒充者挡在她身前:"去找你真正的父亲。"转身时袖中滑落半枚玉佩,与太子令牌纹路完全相同。沈清辞瞳孔收缩,终于明白三年前大婚之夜,为何会有人提前知晓她的每一步举动。
山道杀声震天,火把光映红半边天空。沈清辞攥着密信冲向祭坛深处,身后传来金铁交鸣。她记得母亲临终前紧握她手腕时说的话:"去找...父亲..."
闪电劈开乌云,照亮祭坛最深处的石碑。沈清辞瞳孔剧震——双生剑图案下方,隐约浮现一行小字:"天启六年,赐予爱子萧锦"。这是太子之名,却刻在谢家祖坟核心区域。
雨幕中走出一道修长身影。玄色龙纹深衣被雨水浸透,腰间蹀躞带挂着半旧的鱼符。沈清辞呼吸停滞,看着那人抬起右手——腕间银镯与她腕上信物纹路完全相同。
"婉儿。"男人声音沙哑,"你终于来了。"
沈清辞握紧剑柄,指节发白。记忆里那个温润如玉的身影与眼前人重叠又分开。她看见他左腕内侧有道新结痂的伤疤——和萧彻手腕上的箭伤位置一模一样。
沈清辞后退半步,后背抵住潮湿的牌楼立柱。男人却站在原地不动,任由雨水打湿鸦青色衣袍。"你不是..."她话到嘴边又咽下。三年前及笄礼后,父亲带她来北邙祭祖时说过什么?记忆里只有檀香缭绕的祠堂,还有父亲指尖残留的墨香。
男人忽然抬手。沈清辞本能地横剑格挡,却见他只是摘下耳垂上的红痣。暗红血珠滚落,在月光下泛着诡异光泽。这不是天生胎记,而是用朱砂描画的伪装。
"太子在等你。"他声音依然平稳,"但你该先看看这个。"一张泛黄纸笺飘落在积水里。沈清辞瞳孔骤缩——这是谢家密信专用的桑皮纸,边缘还留着焦黄火痕。三年前那场大火烧毁了整个谢府,却有人完好无损地保存着这封信。
铜铃声突然大作。男人猛地转身,玄铁剑破空而至。沈清辞看着他翻身后跃的动作,心跳漏了一拍。这个身法...分明是谢家长女独传的踏雪无痕。山道传来急促脚步声。沈清辞攥紧断玉冲向密林,身后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暴雨遮蔽了视线,她跌进泥泞时摸到个硬物——半截断裂的银锁片,背面刻着双生剑纹样。断玉贴着掌心发烫。沈清辞抬头望向漆黑山巅,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那个雨夜母亲浑身是血地把她推进密室,最后一句话是:"去找你父亲..."此刻她终于明白,母亲说的"父亲"不是谢太傅,而是另一个人。
沈清辞站在祭坛最高处,手中攥着染血的密信。背后是被雷火劈开的"承恩泽"牌匾,脚下是浸透雨水的青砖。远处萧彻的身影消失在雨幕尽头,她握紧双生剑望向东方既白的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