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蓝光刺得林野眼睛发疼。
那条短信像块烧红的铁，在他掌心烙下灼痕。【你以为你爸真的不知道你是同性恋？他早就知道了。而且，他还收了我的钱。】
沈知寒的手指扣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他猛地抽回手，却连站都站不稳，后背撞在墙上，发出闷响。
“谁？”沈知寒冷声问，“是谁发的？”
林野没说话，只是盯着屏幕上那串陌生号码，指尖微微发抖。他忽然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肚子里绞着疼。
“林野。”沈知寒抓住他的肩膀，声音低而急，“告诉我，是谁？”
门外传来脚步声。
林野妈站在门口，脸色苍白，眼神死死盯着他们。她手里攥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是刚才那条短信的截图。
“是你。”林野声音哑了，“是你发的。”
林野妈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爸……”她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他不是不知道。他是……”
“闭嘴！”林野吼起来，整个人往前冲了一步，却被沈知寒拉住。
“你疯了吗？”沈知寒拽着他胳膊，眉头皱得死紧，“你现在不能激动。”
“可他骗我。”林野咬牙，眼眶通红，“他说他不知道，说他只是担心我，说他会再找我谈……结果呢？他早就……”
“他是为了你好。”林野妈忽然抬高声音，“他知道你在和一个男人搞在一起，他不想你毁了自己！”
“所以他就收别人的钱？”林野冷笑，“所以他装模作样问我想要什么？所以他让我搬出去？”
“因为他想让你清醒！”林野妈冲过来，一把夺过林野的手机，“你看看这条短信，这不是我说的，是有人告诉我的。你爸……他一直在找人帮你治疗。”
“治疗？”沈知寒声音冷得像刀子，“治疗同性恋？”
空气一瞬间凝固。
林野妈没否认。
她只是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像是在找什么证据。
“你们这是病。”她喃喃道，“我可以理解你生病，但我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林野忽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真可怜。”他说，“你一辈子都在活给别人看，现在还想拉着我一起。”
他转身就走。
沈知寒立刻跟上去，伸手去拉他的外套。林野甩开他，快步冲出门，楼梯口的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外面还在下雨。
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来，在地上砸出一个个水洼。林野踩进去，鞋子立刻湿透，脚底冰冷刺骨。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直到沈知寒追上来，一把将他按在墙上。
“你去哪？”沈知寒喘着气，额头抵在他肩上，“你要去哪？”
林野没说话，只是仰头看着天。雨点落在脸上，混着眼泪往下淌。
“我不信。”他低声说，“我不信他会这样对我。”
沈知寒的手臂圈住他腰，把他搂进怀里。雨水打在两人身上，衣服早被浸透。
“我不知道。”沈知寒贴着他耳朵说，“但我知道你现在不能一个人。”
林野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剧烈的胃痛打断。
他弯下腰，手撑在墙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流。
“又胃疼了？”沈知寒立刻扶住他，“走，我们回去。”
“不回去。”林野摇头，声音虚弱，“我不见他们。”
沈知寒没说话，只是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然后伸手拦了辆出租车。
车里很安静。
林野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模糊的街景。沈知寒坐在旁边，一只手始终搭在他膝盖上，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车子停在一家小旅馆前。
沈知寒付了钱，牵着林野进去。
前台看了他们一眼，没多问，直接递来房卡。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窗帘拉着，屋里光线昏暗。
林野坐到床上，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盖还是青的，指尖还是抖的。
“你吃药了吗？”沈知寒问。
“没有。”林野摇头，“我早就把药扔了。”
沈知寒沉默了几秒，然后起身走向浴室。
水声响起，他开始放热水。
“去洗个澡。”他说，“暖和一下。”
林野没动。
“林野。”沈知寒从浴室探出头，语气不容拒绝，“去洗。”
他这才慢吞吞地站起来，走到浴室门口，伸手拉住门把手。
“等等。”沈知寒叫住他。
他回头。
沈知寒看着他，眼神复杂。
“我不是为了救你才留下的。”他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想跟你一起生活。”
林野愣了一下。
“我知道你可能不信。”沈知寒继续说，“但我想让你知道，就算你爸真的做了什么，我也不会走。”
林野没说话，只是慢慢走进浴室，关上门。
热水冲下来的时候，他才真正感觉到身体的冷。
他站在淋浴下，任由水流冲刷，直到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消退。
出来时，沈知寒已经换了睡衣，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
“你在干嘛？”林野问。
“查机票。”沈知寒头也不抬，“我要带你走。”
“去哪儿？”
“哪儿都行。”沈知寒放下手机，看着他，“只要你愿意。”
林野走到床边，坐下。
“我爸妈不会同意。”他说。
“我知道。”沈知寒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所以我先订了明天早上的票。”
林野愣住。
“你疯了？”他低声说，“明天就走？”
“对。”沈知寒点头，“趁他们还没反应过来。”
林野看着他，忽然觉得鼻子一酸。
“你总是这样。”他说，“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自己决定。”
“因为我知道你会犹豫。”沈知寒笑了笑，“所以我得替你做决定。”
林野没说话，只是慢慢躺下，把头靠在他胸口。
“你真的不怕吗？”他问。
“怕什么？”
“怕我是个麻烦。”
“你就是麻烦。”沈知寒揉了揉他的头发，“但我喜欢。”
林野闭上眼，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可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又响了。
他睁开眼，伸手去拿。
沈知寒比他更快，一把抢过手机，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
“怎么了？”林野问。
沈知寒没回答，只是盯着屏幕，眼神越来越冷。
“到底怎么了？”林野急了，伸手去抢。
沈知寒终于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爸……住院了。”
林野猛地坐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他问。
“半小时前。”沈知寒把手机递给他，“是医院打来的。”
林野接过手机，手抖得厉害。
他看着屏幕上“市立医院”几个字，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他……怎么样？”他问。
沈知寒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林野盯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爸有问题？”
沈知寒叹了口气。
“我不知道他收钱的事。”他说，“但我一直觉得他不对劲。”
“什么意思？”林野皱眉。
“他那天来找我。”沈知寒声音很轻，“就在你说想搬出去之后。”
林野愣住。
“他说了很多。”沈知寒继续说，“他说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说他不想干涉，但希望我能‘帮’他。”
“帮他什么？”林野声音有些发颤。
“帮你恢复正常。”沈知寒看着他，“他让我离开你。”
林野的脸色瞬间白了。
“你怎么说？”他问。
“我说不行。”沈知寒握紧他的手，“我说我不会走。”
林野没说话，只是盯着天花板，眼神空洞。
“他后来怎么样？”他问。
“他没说什么。”沈知寒顿了顿，“只是说他会想办法。”
“所以他去了医院？”林野苦笑，“他去找医生？”
“我不知道。”沈知寒摇头，“但我猜……他可能做了什么。”
林野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
“我想去医院看看他。”他说。
“你现在这个样子？”沈知寒皱眉，“你胃还没好，情绪也……”
“我就去看看。”林野打断他，“就几分钟。”
沈知寒看着他，沉默了很久。
“好。”他终于点头，“我去开车。”
凌晨三点，医院走廊静得出奇。
林野跟着沈知寒走进病房，看到林爸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臂上插着输液管。
林野妈坐在床边，看见他们进来，猛地站起来。
“你们来干什么？”她冷冷问。
林野没理她，走到床前，看着林爸。
他瘦了，脸上有明显的疲惫和憔悴。
“你为什么要去找医生？”林野低声问。
林爸缓缓睁开眼，看着他，嘴角动了动。
“我想帮你。”他声音沙哑，“我真的想帮你。”
“帮我？”林野笑了，“帮我恢复正常？”
林爸没说话。
“你收了别人的钱。”林野继续说，“你让他们来‘治疗’我。”
“我没有让他们伤害你。”林爸声音颤抖，“我只是……我只是想让你过得正常一点。”
“什么是正常？”林野冷笑，“你所谓的正常，就是让我假装没爱过他？就是让我继续演戏？”
林爸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滑落。
“我不是坏人。”他说，“我只是……太爱你了。”
林野愣住了。
他看着这个曾经威严、如今却虚弱的男人，忽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你爱我？”他声音哽咽，“所以你要毁掉我？”
林爸没再说话。
林野转过身，快步往外走。
沈知寒立刻跟上去。
“你还好吗？”他问。
“我不知道。”林野摇头，“我只是……不想再说了。”
沈知寒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
“我们走吧。”他说。
林野点头。
走出医院时，天还没亮。
街道空荡荡的，只有路灯亮着微弱的光。
林野抬头看着天空，忽然说：“你说，如果我爸真的死了，我会不会后悔？”
沈知寒愣了一下，随即紧紧抱住他。
“你不会。”他说，“因为你心里最清楚，谁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林野靠在他怀里，没再说话。
雨，还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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