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雨离开后，照相馆恢复了平静。程小时仰面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上的裂纹发呆。陆光则一如既往地整理着工作台，将照片分类归档。
"喂，陆光。"程小时突然开口，"你说那个'组织'...现在还找你麻烦吗？"
陆光的手停顿了一瞬，又继续动作："偶尔。"
程小时翻身坐起："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对时间能力这么执着？"
"这不重要。"陆光合上抽屉，"重要的是我们明天的新委托。"
程小时撇撇嘴："又转移话题。"他伸了个懒腰，"不过既然你主动提了，说明天有委托，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正式恢复合作关系了？"
陆光背对着他，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如果你能遵守规则的话。"
"当然！"程小时跳起来，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程小时特工，随时待命！"
陆光转过身，蓝灰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无奈："先去休息吧。明天九点，别迟到。"
"遵命，长官！"程小时笑嘻嘻地往楼上走，却在楼梯口停下，"对了，陆光..."
"嗯？"
"谢谢你...告诉我那些事。"程小时的声音难得正经，"关于你父母的。"
陆光微微点头，银白的发丝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彼此彼此。"
这一夜，程小时睡得异常安稳。没有噩梦，没有惊醒，只有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第二天清晨，程小时是被楼下的门铃声吵醒的。他揉着眼睛下楼，看到陆光正在接待一位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
"抱歉打扰。"程小时打着哈欠走进来，"我睡过头了？"
陆光看了他一眼："刚好九点。"
中年男子站起身，向程小时伸出手："您就是程先生吧？久仰大名。"
程小时有些莫名其妙地握了握手："您是...？"
"这位是林氏集团的董事长林正南先生。"陆光介绍道，"他女儿林小夏一周前失踪了。"
程小时立刻清醒了："失踪？报警了吗？"
林正南苦笑："报了，但警方调查后认为...小夏是自愿离家出走的。"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照片，"这是她最后出现的地方，一家废弃的游乐园。"
程小时接过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站在旋转木马前，笑容灿烂。但奇怪的是，照片边缘有些模糊，仿佛被水浸过一样。
"这张照片..."程小时皱眉，"感觉不太对劲。"
陆光点头："照片被灵体影响过。"
"灵体？"程小时瞪大眼睛，"你是说...鬼？"
林正南的脸色变得苍白："陆先生，您是说小夏她...已经..."
"不一定。"陆光平静地说，"但游乐园里确实有不寻常的能量波动。我们需要实地调查。"
送走林正南后，程小时凑到陆光身边："所以这次是真的闹鬼？"
"可能。"陆光收起照片，"准备一下，下午出发。"
"等等！"程小时拦住他，"对付鬼魂需要特殊装备吧？黑狗血？桃木剑？十字架？"
陆光挑眉："你看太多电影了。"
"那总得准备点什么吧？"程小时不死心。
陆光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瓶子："盐。还有这个，"他又拿出一个老式怀表，"能检测灵体能量。"
程小时接过怀表，发现表盘上没有数字，只有一圈奇怪的符号："这玩意儿怎么用？"
"指针变红表示附近有灵体。"陆光解释道，"越红代表越危险。"
程小时吹了声口哨："酷！哪弄来的？"
"以前组织的装备。"陆光轻描淡写地说，但程小时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
下午三点，两人站在废弃的"星光游乐园"大门前。锈迹斑斑的铁门上挂着"危险勿入"的牌子，园内杂草丛生，昔日的欢乐场所如今弥漫着阴森的气息。
"真够瘆人的。"程小时搓了搓手臂，"你确定那姑娘会来这种地方？"
陆光检查了一下怀表："指针有轻微反应，说明最近有灵体活动。"他推开铁门，"分头搜索效率更高，你负责东区，我去西区。"
程小时立刻反对："不行！万一真有鬼怎么办？还是一起行动安全。"
陆光看着他紧抓自己袖子的手，叹了口气："随你。"
两人首先检查了旋转木马，照片中林小夏最后出现的地方。木马已经褪色，有些甚至断头缺腿，在微风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呀声响。
"看这里。"陆光指着地面，"新鲜的脚印。"
程小时蹲下身，确实看到几个清晰的脚印通向鬼屋方向："会不会是林小夏的？"
"可能性很大。"陆光顺着脚印走去，"小心点。"
鬼屋入口处挂着破烂的黑色帘布，上面满是灰尘和蛛网。程小时正要掀开帘子，怀表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他低头一看，指针已经变成了血红色。
"陆光！"程小时惊呼，"指针——"
话音未落，一股强大的力量将他拽了进去。程小时只觉得天旋地转，等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不是破败的鬼屋，而是一个灯火通明的豪华大厅。
"欢迎来到永恒乐园。"一个甜美的女声在身后响起。
程小时猛地转身，看到一个穿着复古洋装的少女飘在半空中。她脸色惨白，眼睛却亮得吓人。
"你是谁？"程小时后退一步，"林小夏在哪？"
少女咯咯笑起来："别紧张，我是艾琳，这个乐园的主人。至于林小夏...她玩得太开心，不想回家了。"
程小时强作镇定："你对她做了什么？"
"只是给了她想要的。"艾琳突然贴近，冰冷的气息喷在程小时脸上，"就像我可以给你想要的...见你父亲的机会。"
程小时如遭雷击："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很多事。"艾琳飘远了些，"比如陆光没告诉你全部真相...关于他父母的事，关于那个组织的事。"
程小时心跳加速："你到底想干什么？"
艾琳的笑容变得狰狞："我想玩游戏。赢了，你可以带走林小夏；输了...就留下来陪我吧。"
大厅的灯光突然闪烁起来，四周的墙壁开始扭曲变形。程小时感到一阵眩晕，等他再次看清周围时，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巨大的棋盘上，对面是变成巨人般的艾琳。
"第一个游戏：真相迷宫。"艾琳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选择正确的门，就能找到林小夏。但小心...错误的门后藏着你的噩梦。"
程小时面前出现了三扇门，分别标着"过去"、"现在"和"未来"。
"这算什么鬼游戏..."程小时咬牙，突然想起陆光的警告——不要轻信灵体的话。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按规则出牌。
"我哪个门都不选！"他大喊，"艾琳，你不过是个被困在这里的可怜鬼魂！你根本不知道我父亲的事！"
空气骤然凝固。艾琳的脸扭曲起来："你怎么敢——"
"程小时！"陆光的声音突然插入，"闭上眼睛！现在！"
程小时本能地照做。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掠过全身，接着是陆光温暖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跟我跑！"
程小时被拉着狂奔，直到陆光喊"可以睁眼了"，他才发现自己回到了现实中的鬼屋入口。怀表在地上疯狂旋转，指针已经红得发黑。
"怎么回事？"程小时气喘吁吁地问，"那个艾琳..."
"地缚灵。"陆光捡起怀表，"她被困在游乐园里，靠吸收活人的负面情绪为生。"他严肃地看着程小时，"她读取了你的记忆，利用你对父亲的执念引诱你。"
程小时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我又冲动了..."
"但你的反击是对的。"陆光意外地说，"灵体最怕被质疑真实性。你识破了她的把戏。"
程小时惊讶地抬头，看到陆光嘴角微微上扬。这个小小的肯定让他心头一暖。
"林小夏呢？"他问。
陆光指向鬼屋深处："在里面。艾琳还没完全控制她，我们还有机会。"
两人谨慎地进入鬼屋。随着深入，怀表的警报声越来越急促。最终，他们在一个圆形房间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林小夏。她周围环绕着一圈诡异的蜡烛，烛焰竟然是绿色的。
"仪式已经开始了。"陆光低声说，"必须打断它。"
"怎么做？"
"用盐画个圈围住她，然后..."陆光突然停下，警觉地回头，"她来了。"
艾琳的身影从墙壁中渗出，这次她的样子更加恐怖——长发如蛇般舞动，眼睛全黑，嘴角裂到耳根。
"你们不该来这里！"她尖啸着，"她是我的新朋友！"
陆光迅速将盐袋塞给程小时："画圈！我来拖住她！"
程小时冲向林小夏，同时陆光从口袋里掏出一枚古币，上面刻着复杂的符文。他将古币抛向艾琳，口中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古币在空中燃烧起来，艾琳发出痛苦的尖叫。程小时趁机用盐在林小夏周围画了个完整的圆。
"现在喊她的名字！"陆光命令道，同时与发狂的艾琳周旋。
"林小夏！"程小时大喊，"醒醒！你爸爸在等你回家！"
没有反应。
程小时想起照片中女孩快乐的笑容，灵机一动："小夏！旋转木马要开始了！所有人都等着你呢！"
林小夏的眼皮颤动了一下。
艾琳的攻势更加猛烈，陆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撞到墙上，嘴角渗出血丝。
"陆光！"程小时想冲过去，但陆光厉声制止：
"继续！别管我！"
程小时咬牙转向林小夏："小夏！你爸爸买了你最喜欢的草莓蛋糕！他说对不起总是工作太忙...他真的很爱你！"
林小夏的眼睛猛地睁开了。与此同时，艾琳发出最后一声惨叫，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蜡烛一齐熄灭，房间恢复了正常的光线。林小夏茫然地坐起来："我...这是哪里？"
程小时长舒一口气，赶紧去扶陆光："你没事吧？"
陆光擦掉嘴角的血："小伤。"他看向林小夏，"能站起来吗？我们送你回家。"
回程的出租车上，林小夏靠着窗户又睡着了。程小时小声问陆光："那个艾琳...到底是什么来历？"
"可能是过去在游乐园遇难的人。"陆光低声回答，"死后执念不散，变成了地缚灵。"
程小时若有所思："她说...能让我见到父亲..."
陆光转头看他："那是陷阱。灵体最擅长利用人的弱点。"
"我知道。"程小时苦笑，"只是...有时候明知道是假的，也忍不住想试试。"
陆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我父母遇害那天...其实我看到了凶手的样子。"
程小时惊讶地看着他。
"但我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包括组织。"陆光的声音几不可闻，"因为那个人...是我父亲在警局的同事。"
程小时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
"内部作案。"陆光闭上眼睛，"所以我逃离了组织。我不能再相信任何人。"
程小时心头一震，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陆光总是与人保持距离，为什么对规则如此执着——那不仅是出于能力带来的责任，更是一种自我保护。
"但你告诉了我。"程小时轻声说。
陆光睁开眼，蓝灰色的眸子直视程小时："是的。"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程小时胸口发热。他知道这对陆光意味着多大的信任。
"我不会辜负的。"程小时郑重承诺，"不过..."他咧嘴一笑，"下次有危险能不能提前说？比如'程小时，这次可能会遇到吃人的女鬼'之类的？"
陆光轻轻摇头，但程小时分明看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白痴。"
回到照相馆，林正南见到女儿后喜极而泣，千恩万谢地留下厚厚的酬金离开了。
程小时瘫在沙发上："累死了...不过值得。"
陆光正在整理医药箱，给自己手上的擦伤消毒。程小时跳起来："我来帮你。"
他接过棉签，小心翼翼地给陆光清理伤口。两人靠得很近，程小时能闻到陆光身上淡淡的薄荷味。
"好了。"程小时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包扎得不错吧？"
陆光看了看手上歪歪扭扭的绷带："...勉强能用。"
程小时大笑，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那个古币是什么？挺厉害的。"
"组织给的护身符。"陆光说，"只剩最后一个了。"
"那我们得省着用。"程小时伸了个懒腰，"饿死了，叫外卖吧？我请客！"
陆光点头同意。等待外卖的时候，程小时翻看着今天的照片，突然发现一张奇怪的画面——在鬼屋的某个角落，墙上似乎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看起来不像艾琳，而是一个高大的男性轮廓。
"陆光，你看这个..."程小时将照片递过去。
陆光皱眉："可能是其他游魂。明天我会做净化仪式。"
外卖到了，两人安静地吃着。程小时偷偷观察陆光优雅的用餐仪态，心想这人连吃炒饭都像在高级餐厅似的。
"看什么？"陆光头也不抬地问。
"没什么。"程小时笑嘻嘻地说，"只是觉得...和你搭档还不错。"
陆光动作顿了顿，轻轻"嗯"了一声。
夜深了，程小时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今天发生的事太多，信息量太大。陆光的过去，那个神秘的组织，还有他对自己逐渐敞开心扉的态度...
程小时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下楼，发现暗房的灯还亮着。他推开门，看到陆光正在冲洗照片。
"还没睡？"陆光头也不回地问。
"睡不着。"程小时靠在门框上，"需要帮忙吗？"
陆光侧身让出位置："可以帮我拿那瓶显影液吗？"
程小时走过去，在狭小的暗房里，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红色的安全灯下，陆光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
"程小时。"陆光突然开口，"关于你父亲..."
"没关系。"程小时轻声说，"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不像你父母...他们是被夺走的。"
陆光的手停在半空："我们都是失去过重要之人的人。"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程小时心中某个锁住的门。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和陆光在一起时会有那种奇怪的安心感——因为他们本质上是同类。
"陆光。"程小时鼓起勇气，"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
"我...其实很害怕再次被抛弃。"程小时盯着自己的鞋尖，"所以总是用玩笑和冲动来掩饰。但和你在一起...我不用伪装。"
暗房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良久，陆光轻轻握住程小时的手："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程小时的眼眶发热。在暗红色的灯光下，两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仿佛融为一体。
这一刻，程小时隐约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正在悄然变化，朝着某个未知但美好的方向发展。而无论前方有什么，至少他们不再孤单…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