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程小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睡在暗房的地板上。昨晚的记忆碎片般浮现——红色的安全灯，显影液的味道，还有陆光那句"我知道"。
他猛地坐起身，毯子从肩上滑落。这不是他昨晚盖的那条。
"醒了？"陆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端着两杯冒着热气的牛奶，银白的发丝在晨光中近乎透明。"你睡得很沉。"
程小时接过杯子，指尖不小心碰到陆光的手，温热的触感让他心跳漏了一拍。"你...给我换了毯子？"
"你半夜一直在发抖。"陆光轻描淡写地说，转身整理工作台，"今天要去给林小夏做后续净化仪式。"
程小时捧着杯子，牛奶的甜香萦绕在鼻尖。他突然注意到陆光左手腕上还缠着他昨晚包扎的绷带，虽然已经换成了整齐的专业绑法。
"那个绷带——"
"快喝完。"陆光打断他，"我们九点出发。"
程小时咧嘴一笑，三两口喝光牛奶。就在这时，门铃突然响起。
"这么早？"程小时疑惑地走向前厅，陆光却一把拉住他。
"别动。"陆光的声音骤然紧绷，"看窗外。"
程小时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照相馆外的街对面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旁站着两个穿深色风衣的男人，正对着照相馆指指点点。
"组织的人。"陆光的声音很低，"他们找到这里了。"
程小时感到一阵寒意窜上脊背："怎么办？要跑吗？"
陆光摇头："现在出去正好被抓住。"他快速思考着，"后门可能也有人守着。"
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更加急促。程小时看到其中一个风衣男已经走向照相馆门口。
"跟我来。"陆光拽着程小时的手腕冲向暗房，"把门锁上。"
暗房里，陆光推开角落的储物柜，露出后面一扇隐蔽的小门。程小时瞪大眼睛："这里有密室？"
"暗室改造的避难所。"陆光打开门，"进去。"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一张简易床和几个储物箱。陆光关上门，从箱子里取出一个金属盒子，里面是几枚与昨天相同的古币。
"听着，"陆光的声音在黑暗中格外清晰，"他们是为我来的。你待在这里别出声，等他们走了——"
"开什么玩笑！"程小时抓住他的手臂，"我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
陆光在微弱的光线中凝视着他："程小时，这不是普通的危险。组织对待叛逃者的手段...你不会想知道的。"
"所以才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程小时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就像对付艾琳那样！"
门外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柜子被翻倒的声响。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陆光，"程小时压低声音，"你的能力和我的能力...如果合在一起用会怎样？"
陆光皱眉："太危险了。时间跳跃需要精确控制，稍有差池——"
"但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程小时抓住陆光的手，"相信我一次。"
脚步声越来越近。陆光看着程小时坚定的眼神，终于点了点头。
"需要媒介。"他快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昨天在游乐园拍的林小夏照片，"握住我的手，集中精神想象照片拍摄时的场景。"
程小时紧紧握住陆光的手，另一只手覆在照片上。他感到陆光的指尖异常冰冷。
"不管发生什么都别松手。"陆光低声说，"记住，只观察，不干涉。"
暗室的门被猛地踹开，一道手电光扫进来。就在光线即将照到他们的瞬间，程小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
世界在眼前扭曲、重组。当眩晕感消退时，他们站在了游乐园的旋转木马前，正是昨天林小夏照片拍摄的地点。但奇怪的是，周围的一切都呈现出诡异的灰蓝色调，像是被浸泡在静止的时间里。
"成功了...也不完全成功。"陆光环顾四周，"我们进入了照片的时间夹层。"
程小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发现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我们这是...幽灵状态？"
"类似。"陆光谨慎地观察四周，"时间夹层是现实与照片世界的过渡带。组织的人暂时找不到这里，但我们也不能久留。"
程小时突然注意到陆光的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你还好吗？"
"能力消耗太大。"陆光扶着旋转木马的栏杆，"这种跳跃方式我从没试过。"
程小时下意识想扶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陆光的身体："该死！这状态怎么解除？"
"需要找到时间锚点。"陆光指向游乐园中央的钟楼，"那里应该是这个时空的节点。"
两人向钟楼移动。灰蓝色的世界里，连风都是静止的。程小时尝试触碰路边的树叶，手指直接穿了过去。
"陆光，"程小时突然问，"为什么组织突然开始找你？都过去这么久了。"
陆光沉默了一会儿："可能和我最近频繁使用能力有关。每次使用都会留下能量痕迹。"
"是因为和我搭档？"程小时内疚地问。
"不全是。"陆光摇头，"我自己也接了不少委托。有些事...迟早要面对。"
钟楼近在咫尺，却仿佛永远走不到。程小时注意到陆光的步伐越来越慢。
"休息一下吧。"程小时担忧地说。
陆光靠在一棵树上，闭眼调整呼吸："时间夹层会消耗能量。我们必须在一小时内找到锚点回去，否则——"
"否则什么？"
"否则会永远困在这里。"陆光睁开眼，"成为时间夹层的一部分。"
程小时心头一紧："那还等什么，快走！"
他下意识去拉陆光，再次忘记了自己无法触碰。但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指尖突然出现了实体化的迹象，轻轻擦过陆光的手背。
两人同时愣住。
"你看到了吗？"程小时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刚才我碰到你了！"
陆光若有所思："可能是因为我们的能力产生了共鸣..."他犹豫了一下，"再试一次。握住我的手，像之前那样。"
程小时集中精神，慢慢将手伸向陆光。这一次，他们的手指真的交叠在了一起，虽然触感像是隔着一层薄纱。
"太神奇了..."程小时轻声说，不敢用力，生怕这脆弱的连接会断开。
陆光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在灰蓝色的世界里，这是唯一真实的触感。
"走吧。"陆光轻声说，却没有松开手。
钟楼的大门紧闭，但透过窗户能看到内部巨大的齿轮结构已经完全静止。陆光尝试推门，纹丝不动。
"需要钥匙。"他观察着门锁，"或者从内部打开。"
程小时绕着钟楼走了一圈，发现侧面的排水管可以攀爬："上面有扇小窗户，也许能进去。"
陆光评估了一下高度："太危险了，在这种状态下如果摔下来——"
"相信我。"程小时已经抓住水管，"为了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值得一试。"
爬升的过程比想象中困难。程小时几次感觉自己的手要穿透水管，只能靠集中精神维持实体化。终于，他够到了那扇小窗户。
"锁着的！"他朝下面的陆光喊道，"但有块玻璃碎了，我能伸进去开锁！"
就在程小时的手穿过窗户的瞬间，一阵刺耳的警报声响彻整个游乐园。灰蓝色的世界开始震动，钟楼的齿轮突然转动起来。
"程小时！下来！"陆光大喊，"时间夹层不稳定了！"
程小时拼命把手往里伸，终于摸到了插销。窗户打开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整个人拉了进去。
"陆光！"他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快速下坠，穿过钟楼复杂的齿轮结构。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陆光不知怎么也跟着爬了上来，此刻正死死拽着他。
"抓紧！"陆光咬着牙说，另一只手抓着齿轮的边缘。
程小时抬头看着陆光因用力而绷紧的下颌线，心跳如雷。在这个与现实隔绝的奇异空间里，这是唯一真实的温度。
陆光一点点把他拉上来，两人气喘吁吁地趴在齿轮平台上。钟楼内部的空间扭曲变形，墙壁上浮现出无数快速闪过的画面片段——有他们一起完成的委托，有争吵，有合作，甚至还有程小时从未见过的、陆光独自一人的画面。
"这是...记忆？"程小时惊讶地问。
"时间夹层在崩溃。"陆光艰难地站起身，"所有在这里留下的时间痕迹都会显现出来。我们必须找到锚点！"
在齿轮平台中央，悬浮着一块怀表形状的光斑。陆光拉着程小时向它走去。
"这就是锚点。"陆光说，"但我们需要媒介才能回去。"
程小时摸遍口袋，只找到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是苏雨父亲藏在书里的那张。
"这个行吗？"他展开纸条。
陆光接过纸条，惊讶地挑眉："可以。这是被时间浸染过的物品。"他将纸条放在光斑上，"准备好，回去的过程可能会很颠簸。"
"等等，"程小时突然问，"回去后组织的人还在照相馆等着，怎么办？"
陆光的表情变得坚定："我有一个计划，但需要你完全信任我。"
"任何时候。"程小时毫不犹豫地说。
陆光深吸一口气："回去后，我会用最后一块护身符制造时间断层，暂时困住他们。我们需要在那段时间里——"
他的话被突然的震动打断。整个钟楼开始倾斜，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没时间解释了！"陆光抓住程小时的手，"记住，回去后立刻去暗房拿相机，拍下他们的样子！"
"什么？等等——"
世界再次旋转起来。程小时感到自己像被扔进了滚筒洗衣机，无数画面碎片从身边飞过。最后是一阵刺眼的白光，和结结实实摔在地上的疼痛。
"嘶——"程小时揉着胳膊坐起来，发现自己回到了照相馆的暗房。外面传来翻箱倒柜的声音和低沉的交谈声。
"在那边找找。"一个陌生的男声说。
程小时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摸向暗房角落的相机柜。就在这时，暗房的门被猛地推开，一个风衣男举枪对准了他。
"不许动。"男人冷冷地说，"陆光在哪？"
程小时的大脑飞速运转。相机就在两步之外，但任何动作都可能引发枪击。
"我不知道你在说谁。"程小时假装困惑，"我只是来取照片的顾客。"
男人冷笑一声，枪口纹丝不动："别装了。我们知道他收留了你。最后一次机会，陆光在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程小时身后飞来，精准地击中男人的手腕。枪掉在地上，男人痛苦地捂住手腕——那里插着一枚古币，边缘泛着诡异的蓝光。
"跑！"陆光的声音从暗房深处传来。
程小时抓起相机，对着男人连按几下快门，然后冲向陆光。后者正站在暗房另一端的窗户旁，手里握着最后一枚古币。
"跳！"陆光推开窗户，拉着程小时一起跃出。
两人落在后巷的垃圾箱旁。陆光立刻将古币按在地上，口中念出一串晦涩的音节。古币发出刺目的蓝光，随后照相馆内传来一阵混乱的喊叫声。
"时间断层。"陆光喘着气解释，"他们会被困在重复的十分钟里，给我们争取逃跑时间。"
程小时扶起陆光："去哪？"
"先离开这里。"陆光指向巷子尽头，"我有安全屋。"
两人穿过错综复杂的小巷，程小时不时回头确认没人追来。陆光的步伐越来越慢，脸色苍白得吓人。
"你需要休息。"程小时不由分说地架起陆光的胳膊，"指路就行。"
陆光虚弱地指了指前方一栋老旧的公寓楼："顶层...502。"
公寓比想象中整洁，简单的家具上盖着防尘布。程小时扶着陆光躺到沙发上，立刻去找水和毛巾。
"药箱...在卧室衣柜。"陆光闭着眼说。
程小时翻出药箱，回来时发现陆光已经半昏迷了。他轻轻擦去陆光额头的冷汗，解开他的衣领检查伤势——锁骨下方有一道狰狞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边缘泛着不自然的蓝色。
"这是什么？"程小时倒吸一口冷气。
"时间割伤..."陆光微弱地说，"能力使用过度的反噬。用...银色药粉。"
程小时找到一小瓶银色粉末，小心地洒在伤口上。粉末接触伤口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陆光疼得绷直了身体。
"忍一忍。"程小时按住他的肩膀，心疼地看着陆光咬紧的牙关。
处理完伤口，程小时拉过椅子守在沙发旁。窗外的天色渐暗，城市的灯光一盏盏亮起。他拿出相机，查看拍到的照片——画面上风衣男的脸清晰可见，但奇怪的是，照片边缘和游乐园那张一样，呈现出水浸般的模糊效果。
"灵能特工..."陆光突然出声，吓了程小时一跳。
"你醒了！"程小时惊喜地凑近，"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陆光尝试坐起来，程小时连忙扶他。陆光看着相机屏幕，"他们不是普通人，是组织的灵能特工，专门追捕叛逃者。"
程小时放大照片："为什么照片会这样？"
"因为他们半只脚已经踏进灵界了。"陆光解释道，"长期接触时间能力的结果。普通相机很难完整捕捉他们的影像。"
程小时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说回去后拍下他们的样子...这就是你的计划？"
陆光点头："他们的弱点是自己的影像。被相机捕捉的瞬间会削弱能力。"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们会遇到危险？"程小时瞪大眼睛，"为什么不早说？"
"我不确定。"陆光移开视线，"只是猜测组织可能发现了我的踪迹。我不想让你卷入危险..."
"太晚了。"程小时打断他，"我已经'卷入'了，从你决定收留我那刻起。"他握住陆光的手，"我们是搭档，记得吗？同生共死的那种。"
陆光的手在微微发抖。程小时惊讶地发现，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人眼中竟闪过一丝恐惧。
"陆光？"
"我怕的不是被抓回去。"陆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怕的是...他们会用你来威胁我。而你...会因我受伤。"
程小时胸口一热，不由自主地收紧手指："那就更应该让我知道一切。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强，对吧？"
陆光沉默良久，终于点头："组织叫'时之沙'，致力于研究时间能力。他们认为时间能力者应该被集中管理，用于...某些目的。"
"什么目的？"
"不清楚。"陆光摇头，"我只知道他们一直在寻找'钥匙'——一种能完全控制时间流动的方法。"
程小时思索着："所以他们是冲着你来的？因为你的能力？"
"不全是。"陆光苦笑，"还因为我父亲留下的研究资料。他是组织的核心成员之一，但在被害前...藏起了最重要的部分。"
程小时倒吸一口气："所以你父母遇害..."
"可能和组织内部权力斗争有关。"陆光闭上眼睛，"我一直没告诉你的是...我逃离组织时，带走了一部分资料。"
公寓陷入沉默。程小时消化着这些信息，突然意识到陆光背负的远比他想象的多。
"我们会解决的。"程小时坚定地说，"一起。"
陆光睁开眼，蓝灰色的眸子在昏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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