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照相馆的橱窗洒进来，程小时站在梯子上，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时光照相馆"的招牌。灰尘在光线中飞舞，像无数细小的星辰。
"左边还有点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程小时低头，看到陆光站在梯子旁，手里拿着抹布和清洁剂。银发在晨光中近乎透明，衬得那双蓝灰色的眼睛更加醒目。
"给。"陆光递上抹布，"门框也要擦。"
程小时接过抹布，趁机打量弟弟。自从时间重置已经过去一周，他仍然在适应这个新世界的小变化——比如陆光现在会主动帮忙打扫，而记忆中那个冷冰冰的弟弟总是埋头工作，对这些杂事不屑一顾。
"看什么？"陆光挑眉。
"没什么。"程小时咧嘴一笑，"就是觉得你变勤快了。"
陆光轻哼一声，转身回到店内。程小时从梯子上爬下来，跟着进去。照相馆内部和记忆中大体相同，但细节处有许多微妙差异：展示区的照片多了几张他没见过的风景照，暗房门换成了更现代的推拉式，甚至连柜台上的招财猫都从蓝色变成了白色。
最让程小时在意的还是墙上那张三人合影——年幼的自己站在中间，左边是父亲，右边是陆光。照片上的三人笑得自然，仿佛他们一直是一家人。而在原时间线中，这张照片根本不存在。
"陆光。"程小时指着照片，"这是什么时候拍的？"
陆光从账本中抬头："你十岁生日，在西湖。"
"我完全不记得。"
"因为当时没有。"陆光放下笔，"时间重置改变了历史，现在这张照片一直存在。"
程小时凑近观察。照片中的小陆光约莫七八岁，银发比现在短些，笑容腼腆但真诚。父亲的手搭在两个孩子的肩上，眼中是程小时久违的温暖。
"所以在这个时间线里..."程小时轻声问，"父亲没有离开？"
陆光点头："他在城郊开了家摄影工作室，每周日来看我们。"
程小时胸口一阵发紧。时间重置不仅救回了母亲，还改变了父亲的轨迹。这个认知让他既欣喜又有些微妙的失落——欣喜于家人团聚，失落于那些独自成长的记忆被覆盖。
"习惯吗？"陆光突然问。
程小时回过神："什么？"
"这个新世界。"陆光的声音很轻，"虽然更好，但...不是我们记忆中的那个。"
程小时惊讶于弟弟的敏锐，陆光总能看穿他的心思，即使在这个重置后的时间线也一样。
"有点。"程小时承认，"就像睡醒发现所有家具都被挪了位置。明明更合理了，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陆光若有所思："记忆残留效应，理论上会随时间减弱。"
"你倒是适应得挺好。"程小时忍不住调侃，"连性格都变开朗了。"
陆光白了他一眼："我一直这样。"
"才怪！"程小时夸张地比划，"原来的你像个行走的冰山，现在至少是...微凉的矿泉水。"
陆光懒得理他，继续整理账本。程小时笑着去厨房泡了两杯咖啡。当他端着杯子回来时，发现弟弟正在研究一张老照片。
"新委托？"程小时递过咖啡。
陆光接过，指了指桌上的照片："李奶奶送来的，她孙子的毕业照，想修复背景。"
程小时拿起照片查看。这是一张普通的毕业合影，但因为保存不当，边缘已经泛黄，背景也有些模糊。
"简单。"程小时放下杯子，"我们什么时候能..."
他突然顿住，在原时间线，他们会用能力进入照片进行修复，但在这个新世界，他们还没测试过能力是否依然存在。
陆光似乎读懂了犹豫："需要测试。"
"现在？"
陆光看了眼挂钟："上午没有预约。"
两人默契地走向暗房。这个暗房比程小时记忆中的宽敞许多，设备也更先进。陆光锁上门，拉上遮光帘，确保完全私密。
"先试基础的。"陆光取出一张空白相纸，"集中注意力，尝试感知它的时间轨迹。"
程小时接过相纸，闭上眼睛。起初什么也没发生，但当他深呼吸，放松思绪时，视野边缘开始泛起熟悉的蓝光。相纸在他手中渐渐变得透明，显示出它从生产到现在的每一段经历——工厂的流水线、运输的纸箱、商店的货架...
"成功了！"程小时睁开眼，"我能看到它的'历史'。"
陆光点头，也拿起一张相纸。他的眼睛泛起微弱的蓝光，但很快就恢复正常："预知功能也还在，这张相纸将在三天后被使用。"
程小时兴奋地搓手："试试更复杂的？"
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自己的照片——上周在西湖边拍的单人照。照片中的他站在断桥上，背后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我想试试'重写'。"程小时解释，"在原时间线我只能回溯十秒左右。"
陆光没有立即同意："有风险。我们不知道新时间线的规则。"
"就试一次。"程小时恳求，"小范围的。"
陆光最终让步，但坚持站在旁边监控。程小时集中精神，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照片上。湖面的波纹开始流动，云彩飘移，照片中的他甚至眨了眨眼。
"进入状态了..."程小时轻声说。
世界在眼前扭曲重组。下一秒，他站在了断桥上，四周是真实的西湖景色。照片中的时间点正是黄昏，游客稀少，湖面泛着金色波光。
"成功了！"程小时惊喜地环顾四周，"而且范围比之前大！"
他尝试移动，发现可以自由行走，但范围被限制在照片拍摄时的取景框内。远处景物像被雾化处理，无法接近。
程小时看了眼手表——15秒，比原来延长了5秒。他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站位，转向一个更美的角度，然后等待回归。
意识被拉回暗房的瞬间，程小时踉跄了一下。陆光及时扶住他，同时接过从照片中掉出的新版图片——同样的场景，但构图更完美，光线也更柔和。
"15秒。"程小时喘着气说，"我能重写15秒内的画面！"
陆光检查新照片："质量提升了，噪点减少，细节更丰富。"他看向程小时，"但消耗呢？"
程小时感受了一下："有点头晕，但比之前轻微。"
"轮到我了。"陆光取出一张空白相纸，"测试预知范围。"
他闭上眼睛，蓝色纹路从手腕蔓延至指尖。相纸在他手中微微发光，显示出未来将记录的影像——一个穿红裙的女孩站在樱花树下。
"三天后，下午4点20分。"陆光睁开眼，"王小姐的预约。"
程小时惊讶："你能看到具体时间和人物了？之前只能模糊感知未来片段。"
陆光点头，但表情并不轻松。他卷起袖子，露出手腕——上面的蓝色纹路明显变淡了。
"代价也更明显。"陆光指出，"每次使用都会消耗时间之血。"
程小时皱眉："能恢复吗？"
"缓慢地。"陆光放下袖子，"需要控制使用频率。"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达成了共识。能力依然存在，但需要更谨慎地使用。这个世界或许比原来更美好，但规则同样需要遵守。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暗房时，门铃突然响起。程小时和陆光交换了一个眼神——上午没有预约，会是谁？
推开暗房门，程小时看到一个优雅的女性背影正在欣赏墙上的照片。她转过身，微笑的瞬间，程小时的心脏几乎停跳。
"妈...妈？"
程素心比照片上更美。及肩的黑发中只夹杂着几丝银白，眼角有细小的笑纹，但整个人散发着学者特有的睿智气质。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灰色西裤，看起来就像个普通的大学教授，而非时间物理学的先驱。
"小时。"母亲的声音和记忆中一样温柔，"我提前回来了。"
程小时僵在原地。虽然知道在这个时间线母亲一直活着，但亲眼见到仍让他眼眶发热。七年的分离，无数个孤独的夜晚，那些无法诉说的思念，此刻全都哽在喉咙里。
程素心似乎察觉到了异常，关切地上前："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没有。"程小时勉强扯出笑容，"就是...好久不见。"
母亲疑惑地眨眼："我们上周才视频过啊？"
陆光适时地插话："他昨晚熬夜看球赛，脑子不太清醒。"
程素心了然一笑，转向陆光时眼神柔和下来："陆光，实验室的数据我带来了。"
她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U盘，递给陆光时两人的手指短暂相触。程小时注意到母亲看向陆光的眼神中有种特别的温柔，而陆光——那个永远冷静自持的陆光——耳尖微微泛红。
"谢谢。"陆光的声音比平时低，"分析报告我下周交。"
程素心点头，然后环顾照相馆："你们把这里打理得很好。"她走到柜台前，指着那个白色招财猫，"这个位置选得不错，比原来的蓝色更协调。"
程小时惊讶："您记得原来的摆设？"
"当然。"母亲自然地回答，"去年不是蓝色吗？你换的时候还问我意见。"
程小时和陆光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个细节说明母亲并非完全不知道时间重置，只是记忆被巧妙地整合进了新时间线的逻辑中。
"对了。"程素心突然想起什么，"李教授想请你们周末去实验室做组会报告。关于时间感知的那篇论文，他们很感兴趣。"
程小时差点被口水呛到："时间感知？"
"你们的研究啊。"母亲奇怪地看着他，"基于视觉暂留效应的时间延迟感知实验，不是已经做了三个月了吗？"
陆光迅速接话："我们会准备好的。"
程素心满意地点头，看了看手表："我得走了，下午还有课。"她分别拥抱了两个儿子，"周六见。别忘了带我的相机，陆光。"
母亲离开后，照相馆陷入短暂的沉默。程小时消化着这些信息："所以在这个时间线...我们不仅是照相馆老板，还是时间物理研究者？"
陆光点头："看来重置将我们的能力合理化为科研成果。"
"这太完美了。"程小时感叹，"我们可以公开研究时间现象，而不会被当成疯子或实验品。"
陆光却皱眉："但也要小心。组织虽然不存在了，但科学界对时间研究的兴趣依然存在。"
程小时拍拍弟弟的肩："有母亲在呢，她现在可是领域权威。"
提到母亲，陆光的表情柔和下来："她看起来...很好。"
"是啊。"程小时轻声说，"比我想象的还要好。"
中午，两人简单吃了外卖，继续整理照相馆。下午三点，门铃再次响起。这次是乔苓，手里提着两袋水果和一个小蛋糕。
"听说程阿姨回来了？"她一进门就问，"给你们带了点庆祝的。"
程小时接过袋子："消息真灵通。"
乔苓自然地坐到沙发上："她给我妈发了信息啊。"她看向陆光，"实验还顺利吗？"
陆光点头："数据已经收集完了。"
乔苓好奇地凑近柜台："所以你们真的能用照片预测未来？像上次说的那样？"
程小时挑眉："我们跟你说过？"
"上个月啊。"乔苓一脸"你们失忆了吗"的表情，"你说通过分析照片中人物的微表情和光线变化，可以预测接下来几小时的情绪变化。"
陆光淡定地圆场："理论还需要验证。"
乔苓耸耸肩，突然盯着两人看了一会儿，表情变得古怪："你们今天怎么了？感觉...不一样。"
程小时心里一紧："哪里不一样？"
"说不上来。"乔苓歪着头，"就像...你们经历了什么大事，突然成熟了。"她顿了顿，"或者说，你们看起来像久别重逢，而不是日常见面。"
程小时和陆光同时沉默，乔苓的直觉敏锐得可怕，即使在这个重置后的世界也一样。
"熬夜的后遗症。"程小时最终打哈哈，"我们都累坏了。"
乔苓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眼神依然充满怀疑。她留下蛋糕和水果，说改天再来详细聊研究的事。
送走乔苓后，程小时长舒一口气："她差点就发现了。"
陆光若有所思："有些人际关系似乎不受重置影响。乔苓的敏锐，母亲的关怀...这些本质的东西保留了下来。"
"就像我们的羁绊？"程小时笑着问。
陆光没有回答，但嘴角微微上扬。
傍晚，两人坐在照相馆门口的小凳上，看着街道上熙攘的人群。夕阳将一切染成金色，连陆光的银发都镀上了一层暖光。
"明天有什么计划？"程小时问。
陆光想了想："继续整理资料。然后..."他犹豫了一下，"我想去看看父亲。"
程小时微笑："好啊。我也想知道他的工作室什么样。"
沉默片刻，陆光轻声说："这次会不一样。"
程小时看向弟弟的侧脸："什么不一样？"
"一切。"陆光的目光投向远方，"我们有完整的家庭，合法的研究背景，更稳定的能力..."
程小时接上："还有彼此。"
陆光转头看他，蓝灰色的眼睛里映着夕阳的光辉。他伸出手，掌心向上。程小时毫不犹豫地握住，两人的橙蓝色纹路在接触处微微发亮。
这一次，他们将不再孤军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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