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玥平安回府的第二日,侯府总算恢复了些往日的平静。孙明玥受了惊吓,整日待在自己院里不愿出来,李氏便让厨房每日炖些安神的汤羹送过去。孙承宗一早去了户部,临走前特意嘱咐孙明悠,三日后入宫议寿屏的事,若有需要,可让护卫随行。
这日午后,孙明悠正在自己的绣房整理针线,青禾端着一盆温水进来,笑着道:“小姐,方才锦绣坊的苏绣娘又来了,说柳坊主让她来问问,寿屏的图样要不要先帮着打个底稿,还说宫里的绣线颜色多,若是府里缺了,她那边能先凑些送来。”
孙明悠放下手里的绣针,接过帕子擦了擦手:“表舅母倒是细心,你去回话,说图样我自己先画着,若是缺了绣线,再劳烦她那边。”
青禾应下刚要走,就见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裙的丫鬟,手里捧着一个锦盒,是皇后宫里的贴身宫女春桃。“孙小姐,皇后娘娘让奴婢来送些东西,说是给您议寿屏用的。”
孙明悠连忙起身迎上去,春桃打开锦盒,里面是几卷上好的云锦,还有一本厚厚的图样册,册子里画着各式寿桃、松柏、仙鹤的纹样,都是适合做寿屏的样式。“皇后娘娘说,这些云锦是江南织造局新贡的,颜色正,让您选几匹用,若是有看中的图样,也可照着改改。”
“替我谢过皇后娘娘,劳烦娘娘费心了。”孙明悠让青禾接过锦盒,又给春桃倒了杯茶,“春桃姑娘一路过来辛苦了,喝杯茶歇歇脚再走。”
春桃笑着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道:“孙小姐客气了,奴婢还要回宫复命,就不多留了。对了,娘娘还说,三日后入宫,您若是方便,可带一位懂绣艺的帮手,宫里绣坊的宫人虽多,却不如您身边的人用着顺手。”
孙明悠愣了愣,随即想起苏绣娘的手艺,便点头道:“多谢娘娘提醒,我知道了。”
春桃告辞后,青禾看着锦盒里的云锦,忍不住赞叹:“这云锦的颜色可真好看,尤其是这宝蓝色的,绣仙鹤的翅膀肯定好看。”孙明悠拿起那卷宝蓝色云锦,指尖拂过上面细腻的纹路,确实是难得的好料子。
她正翻着图样册,忽然听见院外传来轻微的争执声。青禾出去看了一眼,回来时身后跟着一个穿着青布衣裳的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手里提着一个布包,怯生生地站在门口。“小姐,这是苏绣娘的徒弟晚晴,说苏绣娘今日身子不舒服,让她来给您送些绣针,还说若是您有图样要画,她能帮忙打打下手。”
那少女抬起头,眉眼清秀,手里紧紧攥着布包,小声道:“孙小姐,我……我会画些简单的纹样,若是您不嫌弃,我可以帮着描线。”
孙明悠看着她紧张的样子,笑着道:“不用拘谨,你既然是苏绣娘的徒弟,手艺定是不差的。正好我这里要画寿屏的图样,你就帮着描描线吧。”
晚晴闻言,脸上露出欣喜的神色,连忙点头应下。青禾搬来一张小桌,铺好宣纸,孙明悠取出炭笔,先在纸上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她想做一幅“松鹤延年”的寿屏,左侧画一棵苍劲的松柏,右侧画两只仙鹤立于云端,下方再点缀些灵芝和寿桃。
晚晴站在一旁,看着孙明悠笔下流畅的线条,眼神里满是敬佩。等孙明悠画好轮廓,晚晴便拿起描线笔,小心翼翼地沿着炭笔的痕迹描起来,她的手很稳,线条描得又细又匀,比寻常绣娘的手艺还要好几分。
“你这描线的手艺,比我当年刚学的时候好多了。”孙明悠看着她笔下的线条,笑着道。晚晴脸颊微红,小声道:“都是苏师傅教得好,她还说,孙小姐的苏绣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让我多向您学学。”
两人正说着,就见管家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帖子:“大小姐,七皇子府派人送帖子来,说是明日在府里举办赏梅宴,请您和老爷夫人过去。”
孙明悠接过帖子,上面的字迹挺拔,是柏霖夕的亲笔。她愣了愣,柏霖夕怎么会突然办赏梅宴?而且还请了侯府的人。青禾在一旁小声道:“小姐,要不要回了不去?前几日府里刚出了事,若是去了七皇子府,怕是又会惹些闲话。”
孙明悠想了想,摇了摇头:“七皇子既然送了帖子,若是不去,反倒显得咱们失礼。明日父亲应该从户部回来了,让父亲和母亲去就好,我就说身子不舒服,留在府里画图样。”
管家应下,刚要去回话,就见晚晴忽然停下笔,小声道:“孙小姐,我……我昨日在锦绣坊门口,好像看见七皇子府的人,跟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说话,那黑衣人手里拿着的令牌,跟苏师傅说的北狄图腾令牌有点像。”
孙明悠心里一惊,连忙问道:“你看清楚了?那黑衣人长什么样?”
晚晴皱着眉回忆道:“我离得远,没看清样貌,只知道个子很高,说话声音很低,像是故意压着嗓子。七皇子府的人给了他一个锦盒,他接过锦盒就走了。”
孙明悠沉默片刻,让管家先去回话,说侯府会派人赴宴,又对晚晴道:“这事你别跟别人说,尤其是在外面,免得惹祸上身。”晚晴连忙点头,心里也知道这事不简单。
等晚晴描完线,孙明悠便让青禾送她回锦绣坊,自己则拿着那张帖子,走到窗边沉思。柏霖夕举办赏梅宴,会不会跟北狄使臣有关?还是说,他已经查到了太子私通北狄的线索,想借着赏梅宴拉拢人手?
正想着,就见李氏身边的锦书过来,手里拿着一件做好的披风:“大小姐,夫人让给您送来的,说是近日天凉,明日若是出门,记得披上。夫人还说,七皇子府的赏梅宴,让您也一起去,多认识些人也好。”
孙明悠接过披风,是一件月白色的兔毛披风,边缘绣着细小的梅花纹,是李氏亲手绣的。“告诉母亲,我明日还有图样要画,就不去了,让她和父亲多留意些,若是有什么不对劲的,早些回来。”
锦书应下回去了,孙明悠重新坐回绣桌前,拿起图样册翻看起来。她选了一个仙鹤衔芝的纹样,想在寿屏的角落添上几枝梅花,这样既符合寿宴的主题,又多了些雅致。
不知不觉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青禾进来点灯,见孙明悠还在画图样,便劝道:“小姐,先歇会儿吧,明日再画也不迟,别累坏了眼睛。”
孙明悠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看着纸上初具雏形的图样,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刚想起身活动活动,就见护卫队长匆匆进来,神色有些凝重:“大小姐,方才我们在府外巡逻,发现有人在附近徘徊,穿着灰布衣裳,像是之前苏绣娘说的那个订北狄图腾绣品的人,我们想上去盘问,那人就跑了。”
孙明悠心里一紧:“有没有看清他往哪个方向跑了?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他往西边跑了,好像是朝着七皇子府的方向,没留下什么东西,只在地上掉了一根黑色的绳子,上面还挂着一个小小的狼形吊坠。”护卫队长递过一根黑色的绳子,吊坠是用木头刻的,刻着北狄的狼图腾。
孙明悠接过吊坠,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心里越发确定,北狄的人果然在京城活动,而且还跟七皇子府有牵扯。只是柏霖夕到底是敌是友?他举办赏梅宴,会不会是想引北狄的人出来?
她正想着,就见孙承宗从外面回来,脸色有些疲惫。“父亲,您回来了。”孙明悠连忙迎上去,把今日晚晴说的事和护卫发现吊坠的事,一一告诉了孙承宗。
孙承宗接过吊坠,脸色凝重:“看来北狄的人已经跟七皇子府有接触了,明日的赏梅宴怕是不简单。你明日就留在府里,我和你母亲去就行,若是有什么动静,我会让人尽快传消息回来。”
孙明悠点了点头,又把皇后送云锦和图样的事说了,孙承宗笑着道:“皇后娘娘既然看重你的绣艺,你就好好准备寿屏,其他的事不用太担心,有父亲在。”
晚膳时,李氏提起明日赏梅宴的事,还在劝孙明悠一起去,孙明悠只说图样还没画完,执意留在府里。李氏无奈,只能叮嘱她在家注意安全,若是有陌生人来,千万别开门。
第二日一早,孙承宗和李氏便坐着马车去了七皇子府。孙明悠则早早起来,在绣房里继续画寿屏的图样。晚晴也来了,还带来了柳表舅母特意给她准备的几支细绣针,说是绣仙鹤的羽毛用得上。
两人正忙着,忽然听见院外传来护卫的脚步声,紧接着,青禾匆匆跑进来:“小姐,宫里来人了,说是皇后娘娘让您现在就入宫,寿屏的事要跟您商量。”
孙明悠愣了愣,不是说好了三日后入宫吗?怎么突然提前了?她心里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耽搁,连忙让晚晴帮忙收拾好图样和几匹云锦,又披上李氏送来的兔毛披风,带着青禾和两个护卫,匆匆往皇宫赶去。
马车驶出宫门时,孙明悠无意间瞥见七皇子府的方向,门口停着不少马车,想来赏梅宴已经开始了。她心里暗暗祈祷,父亲和母亲在那边能平安无事,也希望今日入宫,只是单纯商议寿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