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侯府的马车刚驶到宫门前,春桃就已经候在那里。她依旧是一身淡绿色宫装,只是今日脸上少了往日的笑意,见孙明悠下车,只匆匆行了一礼:“孙小姐,娘娘在暖阁等着,随我来吧。”
孙明悠心里的不安又重了几分,她让随行的两个护卫守在宫门外,自己则提着装着寿屏图样的木匣,跟着春桃往里走。今日的宫道比往日安静许多,连巡逻的侍卫都少了大半,只有风吹过宫墙柳,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有些冷清。
暖阁里燃着银丝炭,暖意融融,皇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翻着一本画册,静妃却没在。孙明悠刚躬身行礼,就见皇后放下画册,语气平淡地说:“图样带来了?呈上来吧。”
她连忙打开木匣,将“松鹤延年”的图样铺在桌上。皇后凑近看了看,指尖在仙鹤的翅膀处轻轻划过:“银线绣羽的想法很好,只是太后近来偏爱热闹些的纹样,不如在松柏旁添几枝红梅,再绣几只喜鹊,讨个‘喜上眉梢’的彩头,你觉得如何?”
孙明悠愣了愣——昨日商议时皇后并未提过要改纹样,今日突然变卦,莫非有什么深意?她压下心头疑惑,点头道:“娘娘考虑周全,臣女这就回去修改。只是红梅的纹样需得仔细勾勒,怕是要耽误两日工期,还请娘娘宽限。”
“无妨,”皇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却似有似无地扫过她的袖口,“你素来心细,慢些也无妨。对了,昨日你去府衙递证据,周大人可有说什么?”
孙明悠心里一震——皇后竟知道她去府衙的事!她连忙稳住心神,低声道:“周大人说证据事关重大,需等太后寿宴过后再禀明皇上,还请娘娘放心,臣女定会妥善保管相关文书。”
皇后闻言,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你倒是懂事。只是有些事,不是‘妥善保管’就能躲过去的。”她话音刚落,暖阁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穿着墨色锦袍的少年走了进来,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眉眼间带着几分桀骜,正是三皇子柏景渊。
“母后,儿臣听说孙小姐来了,特意过来看看寿屏的图样。”柏景渊说着,目光落在桌上的图样上,却在瞥见孙明悠时,眼神微微一沉,“孙小姐前日在破庙遇险,如今看来倒是无碍,真是万幸。”
孙明悠心里又是一惊——三皇子怎么会知道她去破庙的事?她强作镇定地躬身行礼:“多谢三皇子关心,臣女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无大碍。”
皇后看着两人的神色,淡淡开口:“景渊,你既来了,便也看看这图样。太后寿宴你也要出席,若是有喜欢的纹样,也可跟孙小姐提提。”
柏景渊却没看图样,反而走到孙明悠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孙小姐在破庙找到的证据,不知可否让本皇子看看?毕竟北狄使臣与太子私通,也关乎我大胤的安危,本皇子身为皇子,理应知晓。”
孙明悠心里咯噔一下——三皇子这是在索要证据!她连忙摇头:“证据已交由周大人保管,臣女并未随身携带。况且周大人说此事需保密,臣女不敢擅自拿出。”
“是吗?”柏景渊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可本皇子听说,你昨夜回府后,曾将一份文书交给孙大人,那份文书,想必就是周大人开具的证据保管文书吧?孙小姐何必藏着掖着,莫非是不想让本皇子知道真相?”
孙明悠被逼得后退一步,正要开口辩解,皇后忽然道:“景渊,不得无礼。孙小姐既说证据已交周大人,自然有她的道理。你若是关心此事,待寿宴过后,皇上定会召集众臣商议,届时你自会知晓。”
柏景渊虽不甘心,却也不敢违逆皇后,只能悻悻地退到一旁。孙明悠松了口气,却也明白,三皇子今日突然出现,定是冲着证据来的——看来不仅太子想要夺回证据,三皇子也想借此机会扳倒太子,争夺储君之位。
皇后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对春桃道:“你先带三皇子出去,让他去御花园等着,本宫还有话要跟孙小姐说。”春桃应下,带着柏景渊离开了暖阁。
暖阁里只剩下两人,皇后忽然起身,走到孙明悠面前,语气带着几分郑重:“明悠,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当知道如今的局势。太子私通北狄、挪用军饷,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景渊想要借此机会上位,七皇子看似置身事外,实则也在暗中布局。你孙家夹在中间,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孙明悠心里一紧,连忙道:“臣女明白,只是臣女只想保护家人平安,不愿卷入皇子间的争斗。还请娘娘指点,臣女该如何做?”
皇后看着她,眼神柔和了几分:“你只需记住,无论何时,都要守住证据,待寿宴过后,将证据亲手交给皇上。只有皇上,才能决定太子的命运,也只有皇上,才能保你孙家平安。”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牌,递给孙明悠,“这是本宫的贴身玉牌,你若是在宫里遇到危险,可凭此牌去寻御林军统领,他会护你周全。”
孙明悠接过玉牌,触手温润,上面刻着一个“坤”字,显然是皇后的信物。她连忙躬身道谢:“多谢娘娘厚爱,臣女定不会辜负娘娘的信任。”
皇后点了点头,让春桃送孙明悠出宫。离开暖阁时,孙明悠无意间瞥见三皇子正站在不远处的廊下,目光紧紧盯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阴鸷。她心里一寒,加快脚步跟着春桃往外走。
马车驶出宫门时,两个护卫连忙迎上来:“大小姐,您没事吧?宫里怎么待了这么久?”
“我没事。”孙明悠摇了摇头,心里却满是疲惫。她坐在马车上,摩挲着手里的玉牌,忽然觉得,这场围绕着证据展开的争斗,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太子、三皇子、七皇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而她和孙家,就像是这场争斗中的棋子,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
回到侯府,孙明悠刚进正屋,就见孙承宗正和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说话。那男子约莫四十岁年纪,面容清瘦,眼神锐利,见她进来,连忙起身行礼:“在下沈砚,见过孙小姐。”
孙承宗笑着道:“明悠,这位是沈先生,曾在户部任职,如今辞官归隐,是为父的旧友。他听说咱们家遇到麻烦,特意来帮忙出出主意。”
沈砚看着孙明悠,语气带着几分赞赏:“孙小姐在破庙智取证据,又在宫中和皇后、三皇子周旋,真是胆识过人。只是如今局势复杂,太子和三皇子都盯着证据,孙家需得更加小心。”
孙明悠心里一动,连忙道:“还请沈先生指点,我们该如何应对?”
沈砚沉吟片刻,道:“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在寿宴前守住证据,不让任何人夺走。同时,也需派人盯着北狄使臣的动向,若是能找到北狄使臣与太子私通的更多证据,届时呈给皇上,才能彻底扳倒太子,保孙家平安。”
孙明悠点了点头,觉得沈砚说得极有道理。她看着沈砚,忽然想起晚晴曾说过,在锦绣坊门口见过北狄人与七皇子府的人接触,或许可以从这方面入手,找到更多线索。
正想着,晚晴匆匆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布包:“孙小姐,苏师傅让我送来些新染的绣线,说是用来绣红梅正好。对了,苏师傅还说,今日一早,有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人又去了锦绣坊,想要订北狄图腾的绣品,苏师傅故意说绣线不够,让他明日再来,想趁机看看他的底细。”
孙明悠眼睛一亮——这正是找到北狄使臣线索的好机会!她连忙对沈砚和孙承宗道:“沈先生,父亲,明日我想去锦绣坊一趟,看看那个订绣品的人到底是谁,说不定能找到北狄使臣的线索。”
沈砚点了点头:“孙小姐此去需得小心,最好带几个可靠的护卫,再让沈某的徒弟跟着,他懂些武艺,若是遇到危险,也能护你周全。”
孙明悠应下,心里终于有了些底气。她知道,明日去锦绣坊,或许会遇到危险,但这也是找到更多证据、保护家人平安的唯一办法。她必须去,也必须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