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玻璃门上蜿蜒成细流,模糊了理发店外的霓虹灯光。沈知微推门时,风铃的声响被雨声吞没,只有苏玫的声音从里间传来——
"关门了,明天请早。"
沈知微没应声,只是把湿透的校服外套脱下来,挂在门边的衣钩上。水珠顺着袖口滴落,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
里间的帘子被掀开,苏玫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走出来,红发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衬得锁骨处的玫瑰纹身愈发鲜艳。她看见沈知微,眉毛一挑:"哟,小孩今天没带书?"
"下雨了。"沈知微简短地回答,目光落在苏玫手里的烟上。
苏玫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突然笑了:"怎么,想试试?"
沈知微别开脸:"没兴趣。"
"没兴趣?"苏玫把烟从唇间取下,随手别在耳后,"可你盯着看了三秒。"
沈知微没反驳,只是从书包里摸出速写本,在角落的沙发坐下。她今天没穿校服裤子,换了条黑色工装裤,裤脚还沾着泥水。苏玫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突然转身进了里间。
"把头发擦干。"她扔过来一条毛巾,"感冒了别传染给我。"
毛巾是温热的,带着淡淡的洗发水味。沈知微攥着它,没动。
苏玫走回来时手里多了杯热可可,杯沿沾着一抹口红印。她把杯子往茶几上一放,顺势在沈知微旁边坐下,膝盖有意无意地碰着她的。
"画我。"她说,指尖点了点速写本。
沈知微抬眼:"凭什么?"
"凭你上周偷画我。"苏玫的唇角勾起,"还画得特别烂。"
沈知微的手指收紧,铅笔在纸上留下一道突兀的划痕。她记得那幅画——苏玫弯腰给客人染发时,后腰露出一截肌肤,那道疤痕像个月亮。
"转过去。"沈知微突然说。
苏玫挑眉,但还是配合地转身,背对着她。红发垂落,露出后颈一小片白皙的皮肤,上面有个极淡的牙印。
沈知微的笔尖顿了顿:"谁咬的?"
"野狗。"苏玫头也不回,"特别凶的那种。"
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沈知微画得很慢,每一笔都像是经过精密计算。苏玫的背很薄,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像一对收拢的翅膀。
"好了吗?"苏玫问,声音里带着笑意。
沈知微没回答,只是继续画着。
苏玫突然转身,猝不及防地凑近。沈知微来不及合上本子,画纸上的线条暴露无遗——不是苏玫的背影,而是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睫毛浓密得像扇子。
"原来你喜欢画我的眼睛?"苏玫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带着薄荷糖的清凉。
沈知微的耳根发烫,猛地合上本子:"只是练习。"
"练习什么?"苏玫不退反进,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怎么把我看得更清楚?"
沈知微拍开她的手,却没能躲开她突然贴近的唇。苏玫的吻落在她耳畔,轻得像一片羽毛:"小孩,你心跳声太大了。"
雨声忽然变得遥远。沈知微攥着铅笔的手指微微发抖,喉咙发紧:"别叫我小孩。"
"那叫什么?"苏玫退开一点,歪头看她,"小朋友?小画家?还是......"她的指尖顺着沈知微的腕骨滑到掌心,轻轻挠了挠,"沈知微?"
沈知微猛地站起身,速写本掉在地上,画纸散落一地。苏玫弯腰去捡,红发垂落,遮住了表情。
"你爸今天又打你了?"她突然问,指尖捏着一张画——沈知微昨晚画的,一个男人举着酒瓶的轮廓。
沈知微僵在原地。
苏玫站起身,把画塞回她手里:"下次他再动手,打这个电话。"她从牛仔裤口袋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我朋友开拳击馆的。"
沈知微没接:"我不需要——"
"不是给你的。"苏玫把名片塞进她书包侧袋,"是给他的。保证一拳下去,三个月下不了床。"
雨声渐歇,窗外霓虹灯的光透过玻璃,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影子。沈知微突然发现苏玫的睫毛在灯光下泛着金色,像是被阳光亲吻过。
"为什么帮我?"她问。
苏玫转身去拿烟,背对着她点燃,深吸一口:"因为......"烟雾从她唇间溢出,模糊了侧脸,"我讨厌酒鬼。"
沈知微盯着她的背影,突然伸手夺过那支烟,在苏玫惊讶的目光中吸了一口。辛辣的烟雾呛进肺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模糊了视线。
苏玫夺回烟,哭笑不得:"你干什么?"
"练习。"沈知微抹去眼角的泪,声音沙哑,"怎么当个大人。"
苏玫怔了怔,突然大笑起来。她掐灭烟,从柜台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沈知微嘴里:"当大人有什么好?"
薄荷的清凉冲淡了烟草的苦涩。沈知微含着糖,含糊不清地说:"可以......"
"可以什么?"
"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你。"
空气突然安静。苏玫的指尖停在半空,薄荷糖的包装纸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脆响。
窗外,最后一滴雨水从屋檐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