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地意识

沈知微站在"玫鬼理发"的马路对面，校服袖口被攥得皱皱巴巴。

透过玻璃门，她看见陆骁坐在理发椅上，苏玫正弯腰给他修剪鬓角。他不知说了什么，苏玫突然笑起来，指尖轻轻拨了一下他的发梢，动作熟稔得像做过千百遍。

沈知微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本该直接推门进去——毕竟现在每周五下午的素描时间已经是她们心照不宣的约定。但此刻她的双脚像生了根，死死钉在原地。

陆骁突然转头看向门口，视线恰好与沈知微撞上。他咧嘴一笑，冲她招了招手，像是某种胜利者的炫耀。

沈知微转身就走。

便利店的冰柜前，沈知微盯着同一排矿泉水已经五分钟。

"要买就买，不买别挡着。"老板娘不耐烦地敲了敲柜台。

沈知微随手抓起一瓶，结账时才发现拿的是柠檬味气泡水——苏玫常喝的那种。她盯着瓶身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上周苏玫喂她喝时，瓶口还沾着一点口红印。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玫的消息：

「今天不来画画了？」

沈知微盯着屏幕看了三秒，回复：

「有事。」

气泡水在书包侧袋晃荡，冰凉的水珠渗进布料，贴在她大腿上。走到第三个路口时，手机又震了：

「陆骁说你看见他就跑了。」

「他放屁。」沈知微打字的速度比平时快了一倍。

苏玫回了个笑脸emoji：「小狗护食似的。」

沈知微猛地停下脚步，耳根烧了起来。她咬着牙把手机塞回口袋，却在转身时撞上一个人——

"哟，这么巧？"

陆骁站在她面前，手里拎着杯奶茶，笑容灿烂得刺眼。他换了发型，两侧剃短，头顶做了纹理烫，一看就是苏玫的手笔。

"让开。"沈知微冷声道。

"别这么凶嘛。"陆骁晃了晃奶茶，"玫姐请的，说是新口味。"

玫姐。叫得真亲热。

沈知微的视线落在奶茶杯上——杯壁贴着张便利贴，画着个简笔笑脸，和苏玫工作台日历上的一模一样。

"她给你剪头发收钱了么？"沈知微突然问。

陆骁一愣："啊？当然收了。"

"多少？"

"两百八。"

沈知微冷笑一声。苏玫给她剪头发从来只收二十，说是"学生价"。

"对了，"陆骁凑近一步，"下周校庆，玫姐答应来当化妆师，你要不要——"

"她没空。"沈知微打断他。

陆骁挑眉："你替她决定了？"

"她周五要进货。"

"周三呢？"

"周三她要去美发培训。"

"那周四——"

"周四她休息。"沈知微的声音越来越冷，"而且她讨厌人多的地方。"

陆骁突然笑了："你知道得真清楚。"

沈知微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耳根顿时烧得更厉害。她攥紧书包带，转身要走，却被陆骁叫住：

"沈知微，"他的语气突然认真起来，"你是不是喜欢玫姐？"

人行道的红灯亮起，车流呼啸而过。沈知微的呼吸凝滞了一瞬。

"关你什么事。"

"因为我也喜欢她。"陆骁直视她的眼睛，"公平竞争？"

沈知微的指节咯咯作响。她想说苏玫不是奖品，想说你们根本不配，但最终只是冷冷地丢下一句：

"随便你。"

第二天放学，沈知微破天荒地主动去了"玫鬼理发"。

推门时风铃清脆一响，苏玫正背对着门口整理染发剂，红发扎成高高的马尾，露出后颈一小片白皙的皮肤。听到声响，她头也不回："欢迎光临——"

"是我。"沈知微站在玄关处，声音比平时硬了几分。

苏玫转身，眉毛挑了起来："稀客啊。"她指尖转着剪刀，银光在指间流转，"不是说'有事'？"

沈知微没接话，径直走向角落的沙发。她的书包里装着《月亮与六便士》和素描本，还有那瓶没开封的柠檬气泡水。

"今天不剪头发？"苏玫跟过来，身上带着染发剂和薄荷糖的气息。

"不剪。"

"不画画？"

"不画。"

苏玫突然弯腰，双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将沈知微困在双臂之间："那来干嘛？"

沈知微的呼吸一滞。苏玫今天涂了深红色口红，衬得皮肤愈发白皙，锁骨处的玫瑰纹身在衣领间若隐若现，那条月牙项链就垂在纹身旁边，银光闪闪。

"路过。"沈知微别过脸。

苏玫轻笑一声，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转回来："撒谎。"她的拇指轻轻摩挲沈知微的唇瓣，"你每次说谎，嘴唇都会抿紧。"

沈知微的心脏狂跳。苏玫的指尖有淡淡的烟草味，可能是今早抽过烟。她想反驳，却发不出声音。

玻璃门突然被推开，风铃再次响起。

"玫姐！我来了！"

陆骁的声音像一盆冷水浇下来。沈知微猛地推开苏玫，后者却纹丝不动，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回头："哟，小陆。"

陆骁站在门口，手里抱着个篮球，笑容在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时僵了一瞬："呃，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没有。"沈知微硬邦邦地说，趁机从苏玫臂弯里钻出来，"我走了。"

苏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急什么？"她转向陆骁，"今天不剪头发吧？"

"不剪，就是来问问校庆的事。"陆骁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你们......"

"她是我家小孩。"苏玫自然地搂住沈知微的肩膀，"对吧？"

沈知微的肩膀僵住了。这个称呼比"小月亮"更让她心跳加速，却又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憋闷——好像她真的只是个需要照顾的未成年。

"谁是你家小孩。"她挣开苏玫的手，抓起书包就往外冲。

"沈知微！"苏玫在身后喊她。

沈知微没回头。她跑出理发店，穿过两条街，最后在公园长椅上坐下，气喘吁吁。书包里的柠檬气泡水已经不那么冰了，瓶身布满水珠，像她此刻潮湿的心情。

手机震动起来，是苏玫的消息：

「跑什么？」

沈知微盯着屏幕，手指悬在键盘上，却不知该回什么。

「陆骁只是来问校庆化妆的事。」

「你吃醋了？」

沈知微的拇指猛地按在屏幕上：「没有。」

「撒谎。」苏玫秒回，「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

沈知微把手机塞回口袋，耳根烫得厉害。她拧开气泡水灌了一大口，酸涩的柠檬味刺激着舌尖，像极了此刻胸腔里翻涌的情绪。

远处传来机车的轰鸣，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苏玫跨坐在机车上，摘下头盔，红发在夕阳下像燃烧的火焰。

"上车。"她扔给沈知微一个备用头盔。

沈知微没动："干嘛？"

"带你去个地方。"苏玫的唇角勾起，"放心，就我们俩。"

沈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了头盔。机车引擎的轰鸣声中，她听见苏玫说：

"抱紧我，掉下去我可不负责。"

沈知微慢慢环住苏玫的腰，脸颊贴在她背上。苏玫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后腰的肌肉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沈知微。"风声里，苏玫的声音有些模糊，"你知道玫瑰为什么有刺吗？"

沈知微没回答。

"因为它值得被好好对待。"

机车加速，城市的风景在两侧飞速后退。沈知微收紧手臂，把脸更深地埋进苏玫的背。

她闻到了熟悉的染发剂和薄荷糖的气息，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可能是新换的洗发水，也可能是苏玫本身的温度。

沈知微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允许自己暂时忘记陆骁，忘记那些酸涩的情绪，只感受苏玫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