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车引擎的轰鸣在夜色中格外刺耳。沈知微紧紧环着苏玫的腰,脸颊贴在她的后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呼吸时肋骨的起伏。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带着苏玫发丝间淡淡的玫瑰洗发水味。
苏玫没有戴头盔,红发在风中肆意飞扬,偶尔扫过沈知微的脸颊,像某种无声的挑逗。
"抓紧了。"苏玫突然说,随即猛地加速。
沈知微下意识收紧手臂,指尖不小心触到苏玫腰侧的肌肤——那里有一道凹凸不平的疤痕,像是被什么利器划过。苏玫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触碰,身体微微一僵,但很快又放松下来。
机车最终停在一栋废弃的老式公寓楼下。墙皮剥落,铁质防火梯锈迹斑斑,在月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
"这是哪儿?"沈知微摘下头盔。
苏玫锁好车,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点燃:"我的秘密基地。"
她领着沈知微穿过狭窄的楼道,脚步声在空荡的楼梯间回响。沈知微注意到墙上有人用喷漆涂鸦了一轮弯月,下面写着"Rose's Territory"——字迹已经褪色,但依然能看出是苏玫的手笔。
顶楼的门锁已经生锈,苏玫从钥匙串里挑出一把铜钥匙,轻轻一转,门发出刺耳的呻吟。
天台比想象中宽敞,地面铺着褪色的野餐垫,角落里摆着几个空酒瓶和一个小型天文望远镜。最引人注目的是中央那张破旧的弹簧床垫,上面盖着一条星空图案的毯子。
"你......住这儿?"沈知微问。
苏玫终于点燃了那支烟,火星在黑暗中明明灭灭:"偶尔。"她吐出一口烟圈,"心情不好的时候。"
沈知微走到天台边缘,扶着锈迹斑斑的栏杆向下望。整座城市的灯火尽收眼底,车流像一条条发光的河流,蜿蜒向远方。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初秋特有的凉意。
"为什么带我来这儿?"
苏玫没有立即回答。她掐灭烟,走到沈知微身边,从背后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因为今天有人吃醋了。"
沈知微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我没有。"
"撒谎。"苏玫的呼吸喷在她耳畔,"你看到陆骁的时候,眼神像是要杀人。"
沈知微挣开她的怀抱,转身面对她:"他喜欢你。"
"所以?"
"所以......"沈知微的声音低了下去,"你们看起来很配。"
苏玫突然笑了。她伸手捏住沈知微的下巴,强迫她抬头:"沈知微,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沈知微摇头。
"撒谎的人。"苏玫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唇瓣,"尤其是你。"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给苏玫的红发镀上一层银边。沈知微能闻到她身上的烟草味,混着淡淡的薄荷糖气息,让人头晕目眩。
"你想知道我和陆骁的事?"苏玫问。
沈知微咬住下唇,点了点头。
"没什么可说的。"苏玫转身走向那张弹簧床垫,坐下后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退学,倒是可以告诉你。"
沈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坐下。床垫比想象中柔软,星空毯子下藏着几个抱枕,其中一个还印着《小王子》的图案。
苏玫从床垫下摸出一瓶威士忌和两个塑料杯:"喝点?"
沈知微摇头:"我不喝酒。"
"啧,好学生。"苏玫给自己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在月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我十六岁那年,交了个男朋友。"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
"他家开连锁酒店的,算是富二代。"苏玫晃着酒杯,"当时我觉得他可帅了,会弹吉他,还会写诗。"
沈知微不自觉地攥紧了毯子边缘。
"后来我发现他同时交往了三个女生。"苏玫轻笑一声,"最可笑的是,其中一个还是我闺蜜。"
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喉结滚动,酒液顺着嘴角滑落,在锁骨处的玫瑰纹身上留下一道水痕。
"我捅了他一刀。"
沈知微猛地抬头:"什么?"
"没死。"苏玫指了指自己腰侧的疤痕,"这是他还的礼。"
夜风突然变得凛冽。沈知微盯着那道疤痕,想象着十六岁的苏玫握着刀的样子——红发凌乱,眼神倔强,像只受伤的野兽。
"然后呢?"她轻声问。
"然后我退学了。"苏玫又倒了杯酒,"他家里有权有势,我爸收了封口费,把我关在家里三个月。"
沈知微突然伸手夺过她的酒杯,仰头灌了下去。酒精灼烧着喉咙,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慢点。"苏玫拍着她的背,"第一次喝酒?"
沈知微点头,擦了擦嘴角:"你......还喜欢他吗?"
"谁?"
"那个前男友。"
苏玫大笑起来,笑声在天台上回荡:"我连他长什么样都忘了。"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沈知微的,"怎么,你在意?"
沈知微别过脸:"随便问问。"
"撒谎。"苏玫捏住她的下巴转回来,"你是想问,我和他有没有上过床?"
沈知微的耳朵红得几乎透明。
"有。"苏玫直视她的眼睛,"三次。"
沈知微的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呼吸变得困难。她猛地站起来,却被苏玫一把拽回床垫。
"吃醋了?"苏玫的声音带着笑意。
"没有。"沈知微挣扎着要起来,"我要回家了。"
苏玫突然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红发垂落,像一道帷幕将两人与外界隔绝:"沈知微,"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你知道玫瑰为什么有刺吗?"
沈知微摇头,心跳如雷。 这是她第二次问这个问题。
"因为它值得被好好对待。"苏玫的指尖轻轻描摹她的眉眼,"那些碰过它却不懂珍惜的人,活该被扎得满手是血。"
月光下,苏玫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像是融化的蜜糖。沈知微突然伸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掉她嘴角的酒渍。
"我不在乎。"沈知微说,"你的过去。"
"那你在乎什么?"
"现在。"沈知微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和未来。"
苏玫的呼吸一滞。她低头,额头抵着沈知微的:"该你了。"
"什么?"
"秘密换秘密。"苏玫的鼻尖蹭过她的,"我都说了我的,该你说你的了。"
沈知微闭上眼睛。夜风拂过她的睫毛,带着远处城市的喧嚣和近处苏玫的气息。
"我爸爸......"她深吸一口气,"酗酒,赌博,家暴。"
苏玫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我十岁那年,他把我妈从楼梯上推下去。"沈知微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医院说是意外。"
苏玫的指尖微微收紧。
"她撑了三个月,最后吞了一整瓶安眠药。"沈知微睁开眼,直视苏玫的目光,"留了封信,说对不起我。"
一滴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没入发间。苏玫低头,吻去了那滴泪,唇瓣温热而柔软。
"后来呢?"她轻声问。
"后来......"沈知微扯了扯嘴角,"我爸变本加厉,觉得是我克死了我妈。"
苏玫突然将她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几乎让人疼痛。沈知微的脸埋在她的颈窝,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
"沈知微。"苏玫的声音有些哑,"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沈知微摇头,鼻尖蹭到苏玫锁骨处的玫瑰纹身。
"因为你是我见过最勇敢的人。"苏玫的指尖穿过她的发丝,"明明遍体鳞伤,却还在努力活着。"
远处传来钟楼的报时声,午夜十二点。沈知微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给你的。"
苏玫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玫瑰金色的耳钉,造型简约,花蕊处镶着细小的钻石。
"上周发工资买的。"沈知微别过脸,"不喜欢就扔了。"
苏玫轻笑一声,摘下自己原有的银环,换上这对新的。玫瑰金在她耳垂上闪闪发光,与锁骨处的纹身相得益彰。
"好看吗?"她歪头问。
沈知微点头,喉咙发紧。
苏玫突然凑近,唇瓣几乎贴上她的:"那你要不要......"
"什么?"
"亲一下试试?"
沈知微的呼吸停滞了。苏玫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像是盛满了整个星河。
她慢慢闭上眼睛,向前倾身——
"砰!"
远处突然炸开的烟花打断了这个即将发生的吻。两人同时转头,看到夜空中绽放的巨大花火,将整个天台照得如同白昼。
苏玫大笑起来,红发在烟花的光芒中像燃烧的火焰:"看来老天爷不想让我们太快。"
沈知微也笑了,第一次主动靠进苏玫怀里。烟花在头顶不断绽放,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在这个锈迹斑斑的天台上,在漫天烟花的见证下,她们第一次真正向对方敞开了心扉。
而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