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

体育课的哨声刺破午后沉闷的空气。

沈知微站在跑道边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护腕——那里还留着一道浅色的疤痕，是父亲皮带扣留下的纪念。她盯着跑道对面的陆骁，他正和几个男生比划着肱二头肌，校服短袖被肌肉撑得紧绷，阳光下皮肤泛着健康的小麦色。

"沈知微！"体育老师吹响哨子，"轮到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踏上跑道。八百米是她的强项，纤细的身材和轻巧的步伐让她总能轻松领先。但今天的测试项目是引体向上——那个挂在单杠上的黑色计数器像某种无声的嘲讽。

"开始！"

沈知微跳起抓住单杠，掌心被粗糙的铁杆磨得生疼。她咬紧牙关，试图将身体向上拉起，但手臂颤抖得像风中的芦苇，只勉强完成半个，就重重落回地面。

"零分。"体育老师摇头，"太瘦了，得多吃点。"

跑道对面传来几声轻笑。沈知微不用抬头也知道是谁——陆骁正被一群人围着，他刚刚轻松完成了十二个标准引体向上，现在正得意地展示手臂肌肉。

"没事，"班长递来一瓶水，"你文化课那么好，体育差点也没关系。"

沈知微没说话，只是盯着自己苍白的手臂。静脉在薄薄的皮肤下清晰可见，没有一丝多余的线条。她突然想起前天在理发店，陆骁剪头发时苏玫随口说的那句："哟，肌肉练得不错啊。"

当时她正坐在角落画画，铅笔尖"啪"地断了。

"玫鬼理发"的风铃响了第七次，沈知微才推门而入。

苏玫正在给客人吹头发，红发扎成高马尾，脖颈处的月亮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她从镜子里看见沈知微，嘴角微微上扬："迟到了二十分钟。"

沈知微没解释，只是默默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运动解剖学》。

"今天不画画？"苏玫关掉吹风机。

"嗯。"

苏玫挑眉，指尖轻轻敲了敲客人肩膀："稍等。"

她走到沈知微面前，弯腰抽走那本书："引体向上零分？"

沈知微猛地抬头："你怎么知道？"

"陆骁刚来过。"苏玫晃了晃手机，"兴奋地告诉我他体测全班第一。"

沈知微的指甲陷进掌心。她伸手想抢回书，却被苏玫轻松躲开。

"急什么？"苏玫翻开书，扫了一眼密密麻麻的笔记，"突然对健身感兴趣？"

"随便看看。"

"撒谎。"苏玫把书还给她，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你每次说谎，右眼都会眨得比左眼快。"

沈知微别过脸，耳根微微发烫。

苏玫突然俯身，红发垂落在沈知微肩上："想练肌肉？"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畔，带着薄荷糖的清凉。沈知微绷紧身体，没承认也没否认。

"也不是不行。"苏玫的指尖轻轻点了点她的锁骨，"这里，还有这里——"手指下滑到上臂，"练出来会很好看。"

沈知微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过..."苏玫突然直起身，笑容狡黠，"很辛苦的哦。"

"我不怕。"

"我知道。"苏玫转身回到客人身边，"所以才喜欢你。"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羽毛，却重重砸在沈知微心上。

便利店的夜班结束后，沈知微没有直接回家。

她拐进学校后门的小公园，那里有一组简陋的健身器材。月光下，单杠泛着冷冰冰的金属光泽。沈知微脱下外套，露出里面单薄的T恤，深吸一口气跳起来抓住横杆。

第一次尝试，她勉强拉起半个。

第二次，手臂开始发抖。

第三次，掌心火辣辣地疼，肯定磨破了皮。

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浸湿了睫毛。沈知微咬着牙，想象着苏玫说"肌肉练得不错"时的表情，又尝试了一次——这次她终于完成了一个完整的引体向上。

"动作不对。"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知微手一松，差点摔在地上。苏玫不知何时出现在公园长椅边，手里拎着两瓶运动饮料，红发在月光下像燃烧的火焰。

"你怎么在这里？"沈知微喘着气问。

"路过。"苏玫走近，递给她一瓶饮料，"手腕要这样。"

她突然抓住沈知微的手腕，调整她的握姿。苏玫的掌心有薄茧，粗糙的触感让沈知微浑身一颤。

"背挺直。"苏玫的另一只手贴上她的后背，"用这里发力，不是光靠手臂。"

沈知微能闻到她身上的染发剂香气，混着夜风的凉意。苏玫站得太近，近到她能看清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和锁骨处玫瑰纹身的每一处细节。

"再试一次。"苏玫退后一步。

这一次，沈知微完成了两个。

"进步神速啊。"苏玫鼓掌，"不愧是全校第一。"

沈知微的嘴角不自觉上扬，但很快又抿紧："还差得远。"

"急什么？"苏玫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薄荷糖塞进她嘴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

清凉的甜味在舌尖化开，冲淡了喉间的血腥气。沈知微含着糖，突然问："陆骁能做多少个？"

苏玫挑眉："吃醋了？"

"随便问问。"

"十二个。"苏玫故意停顿，"标准的。"

沈知微的糖咬碎了。

"不过..."苏玫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我更喜欢看你的。"

"为什么？"

"因为..."苏玫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绷紧的手臂，"你的线条会比他好看一百倍。"

夜风突然变得温柔。沈知微的耳根烫得厉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月光下，那里似乎真的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一个月后的体育课，单杠前围满了人。

"沈知微，八个！"体育老师惊讶地记录，"进步很大啊。"

沈知微跳下单杠，掌心已经磨出了一层薄茧。她抹去额角的汗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操场边缘——苏玫今天来学校做发型讲座，正靠在篮球架下和艺术组老师说话。

红发在阳光下像一面旗帜。

"厉害啊！"班长拍拍她的肩，"怎么突然这么拼？"

沈知微没回答，只是卷起袖口擦了擦汗。原本纤细的手臂现在有了隐约的线条，虽然远不如陆骁那样明显，但皮肤下已经能看出肌肉的轮廓。

讲座结束后，苏玫在美术教室门口堵住了她。

"听说某人体测拿了优？"苏玫倚在门框上，红发垂落肩头。

沈知微把素描本塞进书包："嗯。"

"不表示表示？"

"什么？"

苏玫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拇指轻轻摩挲那层新生的茧："让我看看成果。"

美术教室空无一人，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沈知微卷起袖口，微微用力——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虽然纤细却充满力量感。

苏玫的指尖顺着那些线条缓缓移动，从手腕到手肘，再到绷紧的上臂。她的触碰像带着电流，让沈知微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

"满意吗？"沈知微轻声问。

苏玫没有回答，而是突然低头，唇瓣轻轻贴在她手臂内侧最柔软的那处皮肤上。

沈知微浑身一颤。

"奖励。"苏玫抬头，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下次做到十个，还有更好的。"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沈知微看着苏玫转身离去的背影，红发在风中飞扬，像一朵永不凋谢的玫瑰。

她的手臂上还残留着那个吻的温度，比阳光更灼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