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

理发店的电风扇吱呀转动，将盛夏的热浪搅成黏稠的漩涡。沈知微坐在柜台前写暑假作业，铅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偶尔停顿，那是她在偷看苏玫——后者正给一位老太太卷发，红发扎成盘发，脖颈处的月亮纹身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玫玫，这边再紧一点。"老太太指着太阳穴的位置。

苏玫的手指灵巧地缠绕发卷："这样？"

"对，还是你手巧。"老太太笑眯眯地拍拍她的手，"我孙女要是有你一半能干就好了。"

沈知微的铅笔芯断了。

自从那天她鬼使神差喊出那声"姐姐"，苏玫就像得了某种执念，变着法子想再听一次。

"小孩，"苏玫递给她一杯柠檬水，"帮我拿个发夹？"

沈知微头也不抬："自己拿。"

"叫姐姐就给你奖励。"苏玫的指尖点了点她的作业本，在纸上留下一点水痕。

沈知微的耳根发烫，假装没听见。

苏玫俯身，红发垂落在她肩头："暑假想去海边吗？"

铅笔在纸上划出一道突兀的线。沈知微盯着那道线，想起自己从未见过海——父亲从不带她旅行，母亲在世时承诺过的三亚之旅，最终变成骨灰盒上的一捧白沙。

"......叫了就去？"她声音很轻。

苏玫的睫毛颤了颤："叫了就去。"

风铃突然响起。

"玫姐！"陆骁的声音像一把刀劈开闷热的空气，"我带了冰镇西瓜！"

沈知微猛地抬头，看见陆骁抱着半个西瓜站在门口，T恤被汗水浸透，贴在结实的腹肌上。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笑容灿烂："没打扰你们吧？"

"来得正好。"苏玫直起身，"帮我给王奶奶冲头发。"

沈知微的指节泛白。她看着苏玫走向陆骁，接过西瓜时指尖相触，看着他熟门熟路地拿起喷头调试水温，看着老太太慈爱地夸他们"郎才女貌"——

"砰！"

里间的门被重重关上。苏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力道拽了进去。门锁咔哒落下的瞬间，她的后背抵上冰凉的门板，沈知微的手臂撑在她耳侧，呼吸喷在她唇畔。

"沈知微......"

"姐姐。"

这个称呼像某种咒语，让苏玫瞬间噤声。沈知微的脸近在咫尺，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嘴角抿成一条倔强的线。

"再叫一次。"苏玫的嗓音发紧。

沈知微的鼻尖蹭过她的脸颊："姐姐。"

"......再一次。"

"姐姐。"

每一声都比前一次更软，更黏，像融化的蜜糖。苏玫的指尖陷进门板，胸口随着呼吸剧烈起伏。沈知微的校服领口微微敞开，露出锁骨处一道淡粉色的疤——是上次父亲用烟头烫的。

"暑假。"沈知微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和我去海边。"

这不是询问，而是宣告。

门外传来陆骁的脚步声："玫姐？王奶奶说要烫大卷。"

苏玫张嘴想回应，却被沈知微捂住嘴。少女的掌心有薄荷糖的味道，还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

"答应我。"沈知微的眼睛在昏暗里亮得惊人，"就现在。"

陆骁敲了敲门："玫姐？"

苏玫突然笑了。她拉开沈知微的手，转而扣住她的后颈，将两人的距离缩短至呼吸相闻："叫得这么好听......"

"姐姐。"

"......能不答应吗？"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知微的额头抵上苏玫的肩膀，像个讨到糖的孩子般小小地"嗯"了一声。这个角度能看到苏玫锁骨处的玫瑰纹身，和那条月牙项链——内侧刻着她的名字缩写。

"沈知微。"苏玫突然捧起她的脸，"你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叫姐姐吗？"

沈知微摇头，发丝扫过苏玫的指尖。

"因为......"苏玫的拇指擦过她的下唇，"只有你能这么叫。"

门外，陆骁又喊了一声。苏玫叹了口气，刚要回应，沈知微却突然凑近——

"姐姐。"她最后叫了一次，声音轻得像羽毛，"我的。"

阳光从门缝漏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色的线。苏玫看着沈知微退开时泛红的耳尖，突然觉得这个夏天，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