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你

夏末的燥热逐渐褪去，银杏叶开始泛黄。沈知微站在教学楼走廊的窗边，呵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雾。手机屏幕亮起，是苏玫发来的消息：【上车了，明早到】。简短的六个字，却让她的指节因握力过大而泛白。

"知微！"林小雨从教室探出头，"教授找你。"

拓扑学办公室的书架上堆满了文献资料。徐教授从老花镜上方打量她："调考申请批下来了，改到明天上午八点。"他推了推眼镜，"考完正好去接人？"

沈知微耳根一热："您怎么知道..."

"年轻人。"教授摇摇头，递给她一沓资料，"你女朋友很漂亮。"

沈知微低头，发现资料下面压着她不小心夹在作业里的合照——她和苏玫站在理发店门口，苏玫正揪着她的耳朵，红发在阳光下像燃烧的火焰。

回到宿舍，沈知微把仅有的三套衣服摊在床上。陈默咬着苹果凑过来："约会？"

"嗯。"沈知微拿起那件有玫瑰刺绣的黑衬衫，"她来看我。"

"哇哦。"陈默吹了个口哨，"需要借化妆品吗？"

沈知微摇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苏玫给她买的润唇膏和一支睫毛膏。"她有洁癖。"沈知微的指尖抚过唇膏管身上的小划痕，"只让我用她的东西。"

夜深人静时，沈知微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手机震动，苏玫发来一张照片——火车卧铺狭小的空间里，她伸出的手腕上戴着那条月亮手链，背景是飞驰而过的夜色。【睡不着】三个字后面跟着一个罕见的委屈表情。

沈知微的心像被轻轻捏了一下。她拨通视频，苏玫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被车厢里昏暗的灯光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

"怎么不开灯？"沈知微轻声问。

苏玫把手机凑近，声音压得极低："隔壁铺有人。"她的红发松散地扎着，几缕碎发垂在颊边，眼下有淡淡的青色，"你明天能来吗？"

"能。"沈知微用气音回答，"八点考完试，九点就能到火车站。"

苏玫的睫毛颤了颤："别急，我等你。"她突然把镜头下移，露出锁骨处的玫瑰纹身，新补的颜色在昏暗中也鲜亮如血，"今天刚补的色。"

沈知微的喉咙发紧，手指不自觉地触碰屏幕："疼吗？"

"嗯。"苏玫的指尖轻轻抚过那片皮肤，"想着你就不疼了。"

这句话像一颗薄荷糖，在沈知微心底化开，又凉又甜。她们聊到手机发烫，最后苏玫先睡着了，屏幕那端的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沈知微舍不得挂断，直到自己的手机电量告急。

清晨的拓扑学考试，沈知微用了不到一小时就交卷。徐教授挑眉："这么急？"

"嗯。"沈知微把试卷递过去，手腕上的发圈随着动作晃动，"有人在等。"

秋日的阳光洒满站台。沈知微站在出站口，手指无意识地整理着衣领。当广播响起列车到站的通知时，她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腔。

人流如潮水般涌出。沈知微踮起脚尖，在攒动的人头中寻找那一抹红。突然，她的手机震动——【回头】。

苏玫站在她身后三米处，红发扎成高马尾，黑色皮衣勾勒出纤细的腰线。她歪着头，嘴角挂着那抹熟悉的、带着挑衅的笑："找谁呢？"

沈知微的呼吸停滞了一瞬。两个月不见，苏玫瘦了，锁骨更加分明，玫瑰纹身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愈发鲜艳。她大步上前，却在即将抱住苏玫的瞬间刹住脚步——周围人太多了。

苏玫挑眉，突然拽过她的衣领，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她的唇。这个吻带着薄荷糖和口红的气息，短暂却炽热。当她们分开时，周围响起几声口哨和轻笑。

"看什么看？"苏玫扫视一圈，围观的人立刻移开视线。她转向沈知微，指尖擦过对方发烫的耳垂，"害羞了？"

沈知微接过她的行李箱，手指悄悄勾住苏玫的："先去酒店还是..."

"展览。"苏玫晃了晃胸前的参展证，"我可是来工作的。"

美发展览馆人头攒动。苏玫的专业证件让她能带沈知微进入后台，那里相对安静许多。各种新奇的发型工具和五颜六色的染发剂整齐排列，沈知微好奇地拿起一瓶荧光粉的染发膏。

"喜欢？"苏玫凑近她耳边，"回去给你染。"

沈知微想象自己顶着一头粉发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会被教授骂死。"

"那就..."苏玫的指尖划过她的后颈，"只染下面？"

沈知微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手里的染发膏差点掉在地上。苏玫得意地笑着，转身去和同行打招呼。沈知微注视着她的背影——在专业人士中间，苏玫像一颗耀眼的红宝石，谈笑间手指灵活地演示着剪发技巧，引来阵阵赞叹。

中午休息时，她们溜进展馆附近的胡同。秋日的阳光透过银杏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苏玫突然停下脚步，指向一家小店："吃那个。"

那是一家卖糖葫芦的小摊，玻璃柜里排列着各种口味的糖葫芦——传统的山楂，新式的草莓，还有裹满坚果的。沈知微买了一串草莓的，苏玫咬下第一颗，糖壳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

"甜吗？"沈知微问。

苏玫没有回答，而是拽过她的衣领，将半颗草莓渡进她口中。甜蜜的汁液在唇齿间迸发，沈知微尝到了糖霜和苏玫唇膏混合的味道。

"甜不甜？"苏玫舔了舔嘴角。

沈知微的脑子嗡嗡作响，只能点头。苏玫笑着继续往前走，红发在阳光下跳跃，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下午的展览苏玫必须参加，沈知微就坐在观众席上看她演示。台上的苏玫光彩夺目，剪刀在她手中如同有了生命，短短二十分钟就完成了一个复杂的编发造型。结束时掌声雷动，沈知微拍得手掌发红。

"怎么样？"回到酒店房间，苏玫踢掉高跟鞋，倒在床上。

沈知微跪在床边，轻轻按摩她的小腿："帅呆了。"

苏玫撑起上半身，红发垂落肩头："就这样？"

沈知微俯身，吻住她微张的唇。这个吻比站台上的更加深入，带着一整天的思念和渴望。苏玫的手指插入她的短发，将她拉得更近。

当沈知微的手探入苏玫的衣摆时，却被一把抓住："等等。"苏玫喘息着推开她，"先看礼物。"

她从行李箱里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银链子，吊坠是半个镂空的玫瑰。"定做的。"苏玫的指尖轻抚过吊坠，"我有一半。"

沈知微这才注意到苏玫脖子上戴着另外半个吊坠，两个拼在一起就是完整的玫瑰。她的眼眶突然发热，低头让苏玫帮她戴上项链。

"不许摘。"苏玫命令道，"洗澡也不许。"

"嗯。"沈知微碰了碰吊坠，冰凉的金属很快染上她的体温。

夜幕降临，酒店窗外的北京灯火辉煌。沈知微靠在床头，苏玫枕在她腿上，两人分享着一盒酒店送的巧克力。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但谁都没在看。

"沙龙生意怎么样？"沈知微抚摸着苏玫的红发。

"还行。"苏玫掰开一块巧克力，"新招了个学徒，笨手笨脚的。"她突然翻身，跨坐在沈知微腿上，"别提别人。"

这个姿势让沈知微能清晰地感受到苏玫大腿内侧的温度。她的呼吸变得急促，手指不自觉地掐住苏玫的腰："那提什么？"

"提你..."苏玫俯身，唇瓣擦过她的耳垂，"是怎么想我的。"

沈知微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每天..."

"嗯？"

"每天睡前都会看你的照片。"沈知微的声音越来越低，"有时候...会忍不住..."

苏玫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忍不住什么？"

沈知微说不出口，只能将脸埋在苏玫的颈窝处。苏玫低笑着解开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指尖划过新戴上的项链："现在不用看照片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为两人交叠的身影镀上银边。沈知微小心翼翼地避开苏玫锁骨上新补色的纹身，却在其他地方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当苏玫因快感而仰起脖颈时，窗外的霓虹灯恰好照亮她优美的曲线，像一幅活过来的油画。

深夜，沈知微醒来发现苏玫不在床上。她揉着眼睛走向窗前，看见苏玫站在落地窗前，只披了件衬衫，红发垂落腰际，手里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窗外的城市灯火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如梦似幻。

"睡不着？"沈知微从背后环住她的腰。

苏玫将烟递到她唇边："抽一口？"

沈知微摇头，下巴搁在她肩上："不喜欢烟味。"

"那喜欢什么？"

"你。"

苏玫掐灭烟，转身面对她："土死了。"但嘴角的笑意出卖了她。

沈知微将她拉回床上，两人在黑暗中相拥。苏玫的呼吸渐渐平稳，沈知微却舍不得睡，借着月光描摹她的轮廓——从倔强的眉毛到微微上扬的嘴角，再到下巴上那颗几乎看不见的小痣。她要记住这一切，在接下来分离的日子里慢慢回味。

第二天清晨，沈知微比苏玫先醒。她轻手轻脚地下床，从包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是用校园里的银杏叶做的书签，叶片被塑封起来，上面写着"北大·秋"。

"给我的？"苏玫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沈知微转身，看见苏玫靠在床头，衬衫滑落肩头，露出大片肌肤和那朵玫瑰纹身。她点点头，把书签递给苏玫："校园里捡的。"

苏玫接过书签，指尖轻轻抚过上面的字迹："幼稚。"但还是小心地收进了钱包。

退房前，苏玫执意要帮沈知微重新剪头发。她让沈知微坐在浴室椅子上，用随身带的剪刀熟练地修剪着。"长了。"她评价道，"扎脖子。"

沈知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剪刀的咔嚓声和苏玫的手指穿过发丝的触感。这熟悉的感觉让她鼻子发酸——有多少个午后，她就是这样坐在"玫鬼理发"的椅子上，假装看书，实则偷看镜中的苏玫。

"好了。"苏玫拍拍她的肩，"看看。"

镜中的自己焕然一新，短发利落清爽，衬得五官更加分明。沈知微转身抱住苏玫的腰："谢谢。"

"谢什么。"苏玫捏了捏她的耳垂，"我的作品，当然要维护好。"

分别的时刻来得太快。站台上，苏玫替沈知微整理衣领，指尖不经意地擦过那条新项链："好好学习。"

"嗯。"沈知微握住她的手，"下次我去看你。"

列车开始检票。苏玫突然拽过沈知微的衣领，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个记号。"她退后一步，舔了舔自己的唇，"省得你忘了我。"

沈知微摸着自己刺痛的嘴唇，笑了："忘不了。"

苏玫转身上车，红发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当列车缓缓启动时，沈知微看到她在窗边举起手，轻轻碰了碰锁骨上的玫瑰纹身——那是她们的秘密手势，代表"我想你"。

回校的地铁上，沈知微摸着自己的项链吊坠，突然发现内侧刻着细小的字母——"SW"，是"苏玫"和"沈知微"的首字母。她想起昨晚苏玫说的"不许摘"，胸口涌上一阵暖流。

宿舍里，林小雨好奇地问："约会顺利吗？"

沈知微点点头，把银杏叶书签的边角料给她看："她很喜欢。"

"哇，真浪漫。"林小雨推了推眼镜，"对了，徐教授找你，说有个研究项目想让你参加。"

沈知微翻开日程本，在密密麻麻的课程和兼职中又添了一行。但这次她没有感到窒息，因为锁骨处的银质吊坠提醒着她——有人正在远方，为她骄傲，等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