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把老纺织厂的影子拉得很长,生锈的铁门在风里吱呀作响,像老人沙哑的咳嗽。沈知微握着苏玫的手,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掌心的冷汗——出发前苏玫把那枚黄铜发夹别在了领口,说这是爸爸留下的念想,能给她壮胆。
“要不我们再等等警察?”沈知微的声音压得很低,目光扫过纺织厂斑驳的外墙,墙角的杂草里似乎藏着细碎的响动。
苏玫摇摇头,左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尖的薄茧蹭过沈知微的皮肤,带着点刻意的安抚:“林学姐说便衣已经在周围布控了,我们先进去看看,别让对方起疑心。”她顿了顿,忽然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再说,有沈会计在,我怕什么?你可是能把账本算得比侦探还清楚的人。”
沈知微的耳尖微微发烫,却没松开她的手。两人推开半掩的铁门,铁锈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厂区里格外刺耳。车间里弥漫着机油和灰尘的味道,废弃的织布机歪歪斜斜地立着,月光透过破碎的玻璃窗照进来,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有人吗?”苏玫的声音打破沉默,在空旷的车间里荡起回音。
没有人回应,只有风穿过窗户的呜咽声。沈知微拉着苏玫慢慢往前走,脚下不时踢到散落的纱线,像碰到了什么柔软的障碍物。忽然,苏玫的脚步顿住了——她的鞋尖碰到了个硬东西,弯腰一看,是枚黄铜纽扣,上面刻着朵小小的玫瑰,和她领口的发夹图案一模一样。
“这是我爸当年工作服上的纽扣。”苏玫的指尖颤抖着捡起纽扣,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他说过,这套工作服是李叔送的,全身上下只有三枚玫瑰纽扣。”
沈知微的心猛地一沉,目光扫过周围的织布机——在最里面那台机器的缝隙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走过去,用手机手电筒照了照,发现是个褪色的帆布包,上面绣着“玫瑰发屋”的字样,正是苏玫爸当年用来装工具的包。
苏玫连忙跑过来,打开帆布包,里面没有工具,只有一本泛黄的日记本,封面上同样画着玫瑰图案。她颤抖着翻开第一页,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今天李哥送了我套新工作服,说以后我们一起把‘玫瑰发屋’开成连锁,让更多人知道我们的手艺。”
“李哥就是李叔。”苏玫的声音带着哭腔,继续往后翻,日记里记录着她爸和李叔的友情,还有对未来的憧憬,直到最后一页,字迹变得潦草而混乱:“李哥说要带我去见个‘大人物’,能帮我们扩大生意,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他最近看我的眼神很奇怪……”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只剩下参差不齐的纸边。
“看来李叔当年真的有问题。”沈知微轻声说,指尖拂过日记本的纸页,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褶皱,像是被人反复揉搓过。
就在这时,车间门口传来脚步声,沈知微立刻关掉手电筒,拉着苏玫躲到织布机后面。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林砚秋,她穿着便衣,手里拿着对讲机,脸色看起来很凝重。
“你们怎么躲在这里?”林砚秋看到她们,惊讶地问。
“林学姐?你怎么来了?不是说让便衣过来吗?”苏玫从织布机后走出来,疑惑地问。
林砚秋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对讲机:“便衣已经在外面了,我担心你们出事,就先过来看看。”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玫手里的日记本上,“这是……”
“是我爸的日记。”苏玫把日记递给她,“里面提到了李叔,说他当年带我爸去见什么‘大人物’,还送了我爸一套工作服。”
林砚秋接过日记,翻了几页,脸色越来越沉:“我查到了,当年陆骁的背后确实有个人,一直在给他提供资金支持,而这个人,很可能就是李叔。”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照片,“这是我从警局档案里找到的,李叔当年的照片,你们看看是不是你们认识的那个李叔。”
苏玫接过照片,只看了一眼就愣住了——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笑容温和,正是她小时候见过的李叔。但让她震惊的是,男人的领口别着枚胸针,图案是半开的玫瑰,和那枚黄铜发夹、纽扣的图案完全一样。
“是他,就是他。”苏玫的身体开始发抖,“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和我爸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林砚秋叹了口气:“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李叔当年欠了陆骁一大笔钱,为了还债,他就把你爸介绍给了陆骁,想让你爸帮陆骁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你爸不愿意,两人就起了冲突,后来你爸就出了车祸。”
“所以我爸的车祸真的不是意外,是他们害的!”苏玫的情绪激动起来,眼泪掉得更凶了,“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爸?我爸那么好的人,从来都不跟人吵架……”
沈知微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安抚:“别激动,我们现在已经知道真相了,警察会帮你爸讨回公道的。”
林砚秋也点点头:“我已经让便衣去查李叔的下落了,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车间的角落,“我们先离开这里吧,这里不安全。”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时,沈知微忽然注意到织布机上缠着的纱线——这些纱线不是随意散落的,而是被人刻意编织成了图案,仔细一看,竟然是朵玫瑰,和日记本、发夹上的图案一模一样,只是玫瑰的中心,画着个小小的“3”字。
“你们看这个。”沈知微指了指纱线图案,“这个‘3’字会不会有什么含义?”
苏玫和林砚秋凑过来看,苏玫忽然想起什么:“我爸当年说过,他在‘玫瑰发屋’的地下室里藏了个箱子,里面放着重要的东西,箱子的密码是他的生日,可他的生日是3月17号,这个‘3’会不会和密码有关?”
林砚秋的眼睛亮了起来:“很有可能!我们明天就去‘玫瑰发屋’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线索。”
三人离开老纺织厂时,便衣警察已经在周围布控好了,看到她们安全出来,都松了口气。回去的路上,苏玫靠在沈知微的肩上,手里紧紧攥着那枚黄铜纽扣,声音很轻:“沈知微,谢谢你陪我来这里,要是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沈知微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我们是互相修理的人,我当然要陪你。”她顿了顿,想起车间里的纱线图案,“明天去‘玫瑰发屋’,我们一定要小心,说不定李叔还会出现。”
苏玫点点头,忽然抬头,在沈知微的脸颊上轻轻吻了一下,像羽毛落在皮肤上,带着点泪水的凉意:“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沈知微的脸颊瞬间发烫,却没有躲开,反而握紧了苏玫的手。车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像给她们镀上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第二天一早,三人就去了“玫瑰发屋”。这里已经荒废了很多年,门口的招牌掉了一半,玻璃门上积满了灰尘。苏玫用钥匙打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里面的家具都蒙着白布,看起来格外冷清。
“地下室的入口在收银台后面。”苏玫走过去,掀开收银台后面的地毯,露出个铁制的盖板,上面同样刻着玫瑰图案。她深吸一口气,用左手掀开盖板,下面是个陡峭的楼梯,弥漫着潮湿的味道。
沈知微用手机手电筒照了照,确认安全后,率先走了下去。苏玫和林砚秋跟在后面,楼梯的台阶很滑,苏玫不小心踩空了一下,沈知微立刻拉住她,掌心的温度让她安定了不少。
地下室里放着很多旧箱子,苏玫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贴着玫瑰贴纸的箱子。她按照爸爸的生日输入密码——317,箱子“咔嗒”一声开了,里面没有现金,也没有贵重物品,只有一叠照片和一个录音笔。
照片上大多是苏玫爸和李叔的合影,还有一些陌生男人的照片,背面写着日期和名字。苏玫拿起一张照片,背面写着“1998年5月,见张老板”,照片上的男人穿着西装,笑容阴险,正是陆骁当年的合伙人,后来因为经济犯罪被判了刑。
“看来我爸当年真的被李叔骗了,以为是去谈生意,其实是去见这些坏人。”苏玫的声音带着哽咽,拿起那个录音笔,按下了播放键。
里面传来苏玫爸和李叔的对话,声音有些模糊,却能听清主要内容:
“李哥,你确定这个张老板是真心想帮我们扩大生意吗?我总觉得他不对劲。”
“放心吧,我都打听好了,张老板很有实力,只要我们跟他合作,以后‘玫瑰发屋’就能开遍全城。”
“可是……他让我们做的事,好像不太合法,我不想做违法的事。”
“你怎么这么死脑筋?现在哪有做生意不走点捷径的?你要是不做,我就只能自己去了,到时候你可别后悔!”
“我……”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后面是一阵电流声。苏玫的眼泪掉在录音笔上,她紧紧攥着录音笔,身体剧烈地颤抖:“原来我爸早就知道不对劲,他是被李叔逼着去的……”
林砚秋拍了拍她的肩膀:“现在我们有了照片和录音,这些都是重要的证据,警察一定能抓住李叔,还你爸一个公道。”
沈知微却皱起了眉头,她拿起一张照片,背面写着“2000年3月,老地方见”,照片上的背景是老纺织厂的车间,和她们昨天去的地方一模一样。“你们看这个日期,2000年3月,正好是苏玫爸出车祸的前一个月。”她顿了顿,“而且这个‘老地方’,很可能就是老纺织厂,说不定李叔明天还会去那里。”
苏玫和林砚秋对视一眼,都明白了沈知微的意思。林砚秋立刻拿出对讲机,联系便衣警察,让他们在老纺织厂附近加强布控。
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入口传来脚步声,苏玫立刻关掉录音笔,沈知微把照片和录音笔放进包里,三人躲到箱子后面。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小玫,我知道你在这里,出来吧,我们谈谈。”
是李叔的声音!苏玫的身体一僵,沈知微紧紧握住她的手,示意她别出声。李叔的脚步声在地下室里回荡,他似乎在寻找什么,不时发出叹息声:“小玫,我知道你恨我,可当年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也是被逼的……”
苏玫忍不住想出去,却被沈知微拉住了。沈知微用口型对她说:“等警察来,别冲动。”
李叔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影子落在箱子上,越来越大。就在这时,地下室的入口传来警察的声音:“不许动!举起手来!”
李叔脸色一变,转身想跑,却被冲进来的警察按住了。他挣扎着,看着苏玫,眼里满是悔恨:“小玫,对不起,当年我不该逼你爸,是我害了他……”
苏玫看着被警察带走的李叔,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沈知微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都结束了,你爸的冤屈终于可以洗清了。”
林砚秋也松了口气:“还好我们及时发现了照片和录音笔,否则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抓住李叔。”
彼时,阳光正好,洒在她们身上,带着温暖的味道。苏玫看着手里的照片和录音笔,忽然笑了,眼里的泪水还没干,却充满了希望:“爸,你看到了吗?坏人被抓住了,我们以后都会好好的。”
沈知微看着她的笑脸,也笑了。她忽然想起苏玫领口的黄铜发夹,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像一朵永不凋零的玫瑰。她知道,虽然过去的伤痛还需要时间慢慢抚平,但只要她们在一起,互相扶持,互相修理,就一定能走出阴霾,迎接属于她们的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