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证人

玫瑰茶的热气在玻璃上凝出雾珠，苏玫用指尖在雾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玫瑰，忽然想起李叔袖口的红绳——那颗玛瑙珠的颜色，和账本边缘的茶渍竟有几分相似。她低头看向杯底，残茶在白瓷上晕出浅褐色的痕迹，像极了账本里某个被墨渍掩盖的数字。

“在看什么？”沈知微端着洗好的玻璃杯走过来，指尖还沾着水珠，滴在台面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顺着苏玫的目光看向杯底，忽然笑了，“这茶渍形状，倒像你爸日记里没画完的齿轮。”

苏玫的指尖顿了顿，忽然抓起账本翻到2000年3月14日那页——收支记录旁的空白处，果然有个淡淡的齿轮印记，被茶渍盖了大半，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你看这个。”她把账本推到沈知微面前，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爸从来不会在账本上画无关的东西，这齿轮肯定有问题。”

沈知微拿出手机，用手电筒照着齿轮印记，忽然注意到印记边缘有极细的划痕，像是用针尖刻的。她凑近了看，才发现划痕组成了一串数字：“2000.03.16”——正是苏玫爸出车祸的第二天。

“车祸第二天？”苏玫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为什么要在账本上刻这个日期？难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沈知微没说话，指尖拂过账本的纸页，忽然摸到某处比其他地方更厚些。她用指甲轻轻刮了刮，纸页边缘竟露出半张极小的纸片，像是从别的纸上撕下来的，上面还沾着点干硬的茶渍。

“这里有东西。”沈知微小心地把纸片撕下来，展开后发现是半张药方，上面只写着“甘草三钱、玫瑰五钱”，落款处有个模糊的印章，只能看清“陈”字。

“陈？”苏玫忽然想起什么，“我爸当年有个朋友是中医，姓陈，住在城西老巷，后来老巷拆迁，就断了联系。”她顿了顿，忽然抓住沈知微的手，“你说，这张药方会不会是我爸写给陈医生的？他是不是在车祸前身体不舒服？”

沈知微的眉头皱了起来：“有可能。但‘甘草’和‘玫瑰’都是常见的药材，除了入药，也能用来泡茶。”她忽然看向那罐玫瑰茶，“你爸当年喝的玫瑰茶，会不会加了甘草？”

苏玫立刻打开茶叶罐，倒出点残留的茶叶，仔细看了看——里面果然混着些细小的甘草碎片，颜色已经发黑，却还能看出原本的淡黄色。“真的有甘草！”她的声音带着惊喜，“我爸从来没说过他在玫瑰茶里加甘草，这会不会是陈医生给他的建议？”

就在这时，林砚秋匆匆走了进来，脸色比刚才更沉：“不好了，张卫国失踪了！”她把手机递给苏玫，屏幕上是张监控截图——张卫国戴着口罩和帽子，提着个黑色行李箱，从小区门口的便利店出来，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什么时候的事？”沈知微的声音沉了下来。

“就在我们拿到账本后没多久。”林砚秋叹了口气，“警察查了他的银行账户，发现他在昨天下午转走了所有存款，还退了租住的房子，像是早就准备好要跑。”她顿了顿，看向苏玫手里的药方，“这是什么？”

苏玫把药方递给她，解释了来龙去脉。林砚秋看着药方上的“陈”字，忽然眼睛一亮：“我知道这个陈医生！他叫陈景明，现在在城南开了家中医馆，我之前因为失眠去看过他。”

“真的？”苏玫的眼里瞬间有了光，“我们现在就去找他！”

沈知微却摇了摇头：“现在太晚了，中医馆应该已经关门了。而且张卫国刚失踪，说不定有人在盯着我们，贸然出去会有危险。”她顿了顿，看向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明天一早我们再去，今晚先把这些线索整理好，别遗漏了什么。”

苏玫虽然着急，却也知道沈知微说得对。她把药方和账本收好，忽然想起李叔被带走时说的话：“别信账本上的字，有些纸比刀还利。”她拿起账本，再次翻到2000年3月14日那页，仔细看着上面的收支记录——“收到张老板布料钱5万，定金2万，共计7万”，字迹虽然工整，却比其他页面的字稍微粗些，像是用不同的笔写的。

“你有没有觉得，这行字的笔迹有点奇怪？”苏玫把账本递给沈知微，“我爸平时写字很轻，笔锋很细，但这行字却很重，笔锋也粗了不少。”

沈知微接过账本，仔细对比了其他页面的字迹，果然发现了不同：“确实有点不一样。而且这行字的墨色比其他地方深，像是墨水里加了什么东西。”她忽然想起墨水瓶里的安眠药，“会不会是有人用加了安眠药的墨水，模仿你爸的笔迹写的？”

林砚秋凑过来看了看，脸色变得更凝重：“很有可能！如果这行字是假的，那张老板给你爸转钱的事就是假的，转账记录说不定也是伪造的。”她顿了顿，“那真正的收支记录呢？你爸当年到底有没有收到张老板的钱？”

苏玫的心里一片混乱，她拿起那张转账记录，再次仔细看了看——转账人的名字“张卫国”三个字，虽然和张老板的名字一致，但字迹比其他地方稍微倾斜，像是故意模仿的。“这转账记录……会不会也是假的？”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如果都是假的，那他们到底想隐瞒什么？”

沈知微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别着急，明天找到陈医生，说不定就能知道更多线索。”她顿了顿，拿起那罐玫瑰茶，“你爸在玫瑰茶里加甘草，可能不只是为了调味，说不定和他的身体有关，陈医生应该知道原因。”

晚上，苏玫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手里攥着那枚黄铜纽扣，脑子里全是今天的线索——账本上的齿轮印记、假的收支记录、失踪的张卫国、神秘的陈医生……这些线索像一团乱麻，让她找不到头绪。

忽然，她像是想起来什么——当年她弄丢玛瑙珠的时候，李叔帮她找了很久，最后是在槐树下的泥土里找到的。那时李叔还笑着说：“小玫的东西，就算埋在土里，我也能找到。”现在想来，李叔对她的好，不像是装出来的，可他为什么要写假的认罪书？为什么要隐瞒真相？

苏玫翻了个身，看向窗外的月光。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床头柜上的玫瑰茶罐上，罐身上的“玫瑰茶”三个字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光。她忽然想起爸爸煮玫瑰茶的样子——他总是先把玫瑰和甘草放在锅里煮，然后用纱布过滤，再倒进杯子里，递给她时，还会笑着说：“小玫，慢点喝，别烫到。”

那些温暖的回忆像束光，慢慢驱散了她心里的恐惧。她知道，不管真相有多复杂，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有沈知微在身边，只要她们不放弃，就一定能查明真相，还爸爸和李叔一个公道。

第二天一早，苏玫、沈知微和林砚秋就去了城南的中医馆。中医馆的门是开着的，里面弥漫着淡淡的药香。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老人坐在柜台后，正在整理药材，正是陈景明医生。

“陈医生，您好。”苏玫走过去，声音带着点紧张，“我是苏建军的女儿，苏玫。”

陈医生抬起头，看到苏玫，眼里露出惊讶的神色：“你是建军的女儿？都长这么大了。”他顿了顿，“我听说建军出事了，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苏玫的眼眶有点红，“我们今天来，是想向您打听点事。您还记得2000年3月，我爸有没有来找过您？他还拿过一张您开的药方，上面写着‘甘草三钱、玫瑰五钱’。”

陈医生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很久，才轻声说：“记得。那天建军来找我，说他最近总失眠，还经常头晕，我就给了他那张药方，让他用甘草和玫瑰泡茶喝，能安神助眠。”他顿了顿，“怎么了？难道那张药方有问题？”

“没有。”苏玫连忙摇头，“我们只是想知道，我爸当时有没有跟您说过其他事？比如张卫国，或者‘玫瑰发屋’扩大店面的事。”

陈医生的眉头皱了起来，像是在回忆：“张卫国……我有点印象，建军当时提过一嘴，说他是个做布料生意的，想和他合作，给‘玫瑰发屋’做些带玫瑰图案的围巾和帽子，用来吸引顾客。”他顿了顿，“扩大店面的事，建军也跟我说过，他说想把‘玫瑰发屋’旁边的店面租下来，改成美容区，让顾客能在店里做头发、做美容，一条龙服务。”

苏玫和沈知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张卫国竟然是做布料生意的，和李叔认罪书里说的“陆骁的合伙人”完全不一样！而且“玫瑰发屋”扩大店面的事，也和账本上的假收支记录不符。

“那您知道，我爸出事前，有没有见过张卫国？”沈知微轻声问。

陈医生想了想，点头说：“见过。出事前一天，建军还跟我说，他第二天要去老纺织厂和张卫国见面，拿定制好的布料样品，顺便谈谈合作的细节。”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点惋惜，“没想到……第二天就出事了。”

“老纺织厂？”苏玫的心跳漏了一拍，“我爸出事前一天，去老纺织厂见张卫国了？”

陈医生点头：“是啊，他还跟我说，老纺织厂有个废弃的车间，里面有很多旧织布机，张卫国在那里租了个地方，用来存放布料和样品。”他顿了顿，“怎么了？难道老纺织厂有问题？”

苏玫没说话，心里却翻起了惊涛骇浪——李叔的认罪书里说，他骗苏玫爸去老纺织厂见陆骁，可陈医生却说，苏玫爸是去见张卫国拿布料样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谁在撒谎？

沈知微的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看向陈医生，轻声问：“陈医生，您确定您说的都是真的吗？有没有可能记错了？”

陈医生坚定地摇头：“我肯定没记错。建军当时说得很清楚，他还拿了张张卫国画的布料样品图给我看，上面是朵半开的玫瑰，和‘玫瑰发屋’的招牌图案很像。”他顿了顿，“对了，我这里还有张当时的照片，是建军拿样品图给我看的时候，我儿子拍的。”

陈医生从抽屉里拿出本旧相册，翻了几页，找到一张照片——苏玫爸手里拿着张纸，上面画着玫瑰图案，陈医生站在他旁边，两人笑得很开心。照片的背面写着日期：2000年3月14日。

苏玫接过照片，指尖轻轻拂过爸爸的笑脸，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这张照片证明，陈医生说的是真的，她爸出事前一天，确实是去老纺织厂见张卫国拿布料样品，而不是见陆骁。李叔的认罪书，果然是假的！

“谢谢您，陈医生。”苏玫擦干眼泪，把照片还给陈医生，“您给我们提供了很重要的线索。”

离开中医馆后，苏玫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她看着手里的黄铜纽扣，忽然想起李叔被带走时说的话：“小玫，别信账本上的字，有些纸比刀还利。”现在她终于明白了，李叔说的“账本上的字”，就是指那行假的收支记录，而“比刀还利的纸”，就是那张假的认罪书。

“李叔肯定是被人威胁了。”苏玫的声音带着肯定，“有人逼他写假的认罪书，还伪造了账本上的收支记录和转账记录，就是为了掩盖我爸去老纺织厂见张卫国的真相。”

沈知微点头：“而且张卫国突然失踪，很可能就是因为我们发现了账本上的线索，他怕我们找到他，说出真相。”她顿了顿，看向林砚秋，“现在怎么办？张卫国失踪了，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叔是被冤枉的。”

林砚秋的脸色也很沉重：“我已经让警察加大了对张卫国的追查力度，相信很快就能找到他。而且我们还有陈医生的证词和照片，这些都能证明李叔的认罪书是假的。”她顿了顿，“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别让幕后黑手有机可乘。”

苏玫握紧了沈知微的手，指尖传来她的温度，让她心里安定了不少。她知道，虽然真相还隐藏在迷雾中，虽然幕后黑手还在暗处，但她们已经离真相越来越近了。只要她们不放弃，只要彼此陪伴，就一定能拨开迷雾，找到属于她们的光明。

回到“落日之前”时，夕阳已经西斜，把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红色。苏玫看着店门口的招牌，忽然笑了——“落日之前”，就像她们的希望，只要在落日之前不放弃，就一定能等到明天的朝阳。她转身看向沈知微，眼里满是坚定：“沈知微，不管接下来遇到什么困难，我们都一起面对，好不好？”

沈知微笑着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好，我们一起面对，永远不分开。”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身上，把她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紧紧靠在一起，像永远不会分开的样子。而在她们身后，“落日之前”的招牌亮着暖黄色的光，像一个温暖的承诺，等待着她们继续书写属于她们的故事，等待着真相大白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