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料残片

夕阳把“落日之前”的玻璃窗染成琥珀色时，苏玫正对着陈医生给的照片发呆。照片里父亲手里的布料样品图边缘泛卷，她用指尖轻轻抚平，忽然摸到纸背有处粗糙的凸起——像是被什么东西硌过，留下了浅淡的纹路。

“在研究什么？”沈知微端着两盏温好的玫瑰茶走过来，茶盏边缘印着细小的玫瑰花纹，是她昨天在旧货市场淘到的。她把茶盏放在桌上，指尖蹭过苏玫的手背，带着点刚洗过杯子的凉意，“陈医生说样品图是张卫国画的，你觉得上面会有线索？”

苏玫把照片翻过来，指着那处凸起：“你看这里，像是布料的纹路印上去的。”她忽然想起父亲日记里提过的“带玫瑰图案的帆布”，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我爸当年说要做帆布包，说不定张卫国送的布料，就是用来做这个的。”

沈知微拿起照片，对着夕阳仔细看——凸起的纹路果然是布料的经纬线，还能隐约看到半朵玫瑰的轮廓，和苏玫领口发夹的图案几乎一致。“老纺织厂的织布机里，说不定还留着这种布料的残片。”她顿了顿，忽然注意到照片角落有个模糊的日期戳，放大后能看清是“2000.03.14 15:23”，“这是拍照时间，距离你爸见张卫国还有三个小时。”

苏玫的指尖在日期上轻轻划过，忽然想起李叔袖口的红绳——玛瑙珠的颜色，和照片里布料的底色竟如此相似。她起身走到修表台旁，打开那个生锈的铁皮盒，从里面翻出块褪色的帆布残片——这是上次在老纺织厂找到的，上面还留着半朵玫瑰的针脚。

“你看这个。”苏玫把帆布残片和照片放在一起，两者的玫瑰图案虽然一个是画的、一个是绣的，却有着相同的花瓣弧度，“这肯定是同一种布料！”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指尖不小心碰到沈知微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又飞快地移开。

沈知微的耳尖泛着浅粉，假装整理桌上的账本：“明天我们再去老纺织厂看看，说不定能找到更多布料残片，上面可能会有张卫国的标记。”她顿了顿，余光瞥见苏玫还在盯着帆布残片看，忽然补充道，“你爸当年想做帆布包，说不定是想在包里藏什么东西，比如……账本的真迹？”

这个猜测让苏玫眼前一亮。她想起父亲日记里被撕掉的最后一页，想起李叔说的“有些纸比刀还利”，忽然觉得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件事——父亲当年可能把真正的收支记录藏在了帆布包里，而张卫国伪造假账本和转账记录，就是为了掩盖这个秘密。

“对了，陈医生说张卫国在老纺织厂租了个仓库放布料。”苏玫抓起外套就想往外走，却被沈知微拉住手腕。

“现在太晚了，老纺织厂那边不安全。”沈知微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带着点安抚的力度，“明天一早我们和林砚秋一起去，有警察在，也能放心些。”她顿了顿，看着苏玫眼底的急切，又软了语气，“今晚先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能找线索，嗯？”

苏玫看着她认真的样子，忽然笑了，用没被拉住的手轻轻戳了戳沈知微的脸颊：“沈会计什么时候这么会操心了？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她的指尖带着点帆布残片的粗糙质感，蹭得沈知微的脸颊微微发烫。

“别闹。”沈知微松开手，转身去收拾茶具，却在转身的瞬间，嘴角悄悄向上弯了弯。

夜里，苏玫躺在床上，手里攥着那块帆布残片，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父亲当年教她缝扣子的场景，他的大手握着她的小手，一针一线地穿过布料，说：“小玫，缝扣子要藏好线头，就像藏秘密一样，不能让别人看见。”现在想来，父亲当时说的“秘密”，会不会就是指藏在帆布包里的真账本？

凌晨时分，苏玫终于迷迷糊糊睡过去，却做了个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在老纺织厂的仓库里，父亲站在一堆布料后面，手里拿着个帆布包，对她喊：“小玫，别碰那个账本！”她想跑过去，却被一道黑影拦住，黑影的手里拿着把剪刀，剪刀上还沾着布料的纤维……

“爸！”苏玫猛地惊醒，额头上全是冷汗。她摸了摸枕头边，帆布残片还在，只是被攥得皱巴巴的。窗外的天已经蒙蒙亮，她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朝阳，忽然觉得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早上八点，林砚秋准时来接她们。警车在老纺织厂门口停下，便衣警察已经在周围布控好了。苏玫下车时，注意到厂门口的槐树下有个小小的土堆，土堆上还放着块石头，石头上刻着朵歪歪扭扭的玫瑰——这是她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做的“秘密标记”。

“这里怎么会有这个？”苏玫走过去，指尖拂过石头上的玫瑰，眼眶有点红。

林砚秋凑过来看了看，疑惑地说：“昨天我们来的时候还没有这个，难道是有人半夜放的？”她顿了顿，脸色变得凝重，“会不会是张卫国回来过？”

沈知微蹲下身，摸了摸土堆里的土，发现土还是湿的，显然刚堆没多久。她又看了看石头上的刻痕，刻痕边缘很新，没有被雨水冲刷过的痕迹：“应该是今天凌晨放的，说不定是想给我们留线索。”

苏玫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梦里父亲说的话，忽然觉得这块石头背后肯定藏着秘密。她绕着槐树下的土堆走了一圈，发现土堆旁边有个小小的洞，洞里似乎藏着什么东西。她伸手进去摸，摸到了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个生锈的铁盒，上面还沾着泥土。

“里面是什么？”沈知微和林砚秋都凑了过来。

苏玫深吸一口气，打开铁盒——里面没有账本，只有块完整的帆布，帆布上绣着一朵完整的玫瑰，玫瑰的中心绣着串数字：“2000.03.16 19:00”。帆布的边缘还留着针脚，显然是没缝完的帆布包。

“这个时间……”林砚秋的脸色变了变，“是你爸出车祸的第二天晚上，难道那天晚上有人在老纺织厂见过他？”

苏玫的身体轻轻颤抖，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忽然觉得父亲可能在车祸后还活着，并且来过老纺织厂，把这块帆布藏在了槐树下。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不直接回家？

沈知微拿起帆布，仔细看了看上面的针脚，忽然发现玫瑰的花瓣里还藏着细小的字迹，要用放大镜才能看清。她从包里拿出放大镜，对准花瓣——上面写着：“张卫国不是人，他拿了陆骁的钱，要烧了布料厂。”

“烧了布料厂？”苏玫的声音带着震惊，“我爸是想阻止他，才被他害的？”

沈知微的眉头皱了起来，她看着帆布上的字迹，忽然觉得事情比她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张卫国拿了陆骁的钱，想烧了布料厂，销毁证据，你爸发现了他的阴谋，想阻止他，结果被他制造车祸害死了。后来张卫国怕事情败露，又伪造了假账本和转账记录，还逼李叔写假认罪书，就是为了掩盖真相。”

林砚秋点点头：“很有可能！现在我们有了这块帆布，上面的字迹就是证据，只要找到张卫国，就能让他认罪。”她顿了顿，拿起对讲机，“我现在就让警察加大搜查力度，一定要找到张卫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警笛声，一辆警车飞快地开了过来。警察下车后，走到林砚秋面前，脸色凝重地说：“林警官，我们在城郊的废弃工厂里发现了张卫国的尸体，他的手里还攥着块帆布，和你们说的帆布图案一样。”

苏玫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铁盒掉在了地上，帆布散落在泥土里。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张卫国死了？那谁来告诉她真相？谁来还父亲一个公道？

沈知微连忙扶住她，才发现她的身体冰凉，指尖还在不停颤抖：“别激动，警察肯定会查明真相的。”她顿了顿，看向警察，“张卫国是怎么死的？现场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警察叹了口气：“初步判断是他杀，脖子上有勒痕，手里攥着的帆布上还留着另一个人的指纹，我们已经送去化验了。”他顿了顿，“另外，我们在废弃工厂里还发现了大量的布料，上面都绣着玫瑰图案，和你们说的布料一样。”

苏玫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蹲在地上，捡起那块帆布，指尖拂过上面的字迹，心里充满了绝望。张卫国死了，线索又断了，她们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查明真相？父亲的冤屈到底还要多久才能洗清？

沈知微蹲下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而坚定：“别放弃，我们还有帆布上的指纹，还有李叔的证词，还有陈医生的照片，这些都是证据，我们一定能找到幕后黑手，还你爸一个公道。”

林砚秋也蹲下来，递给苏玫一张纸巾：“对，张卫国死了，说明幕后黑手怕他说出真相，这反而证明我们离真相越来越近了。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等待指纹化验结果，相信很快就能有新的线索。”

苏玫擦干眼泪，看着手里的帆布，忽然觉得心里有了点力量。她想起父亲教她缝帆布包时说的话：“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能放弃，只要坚持下去，就一定能看到希望。”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看向沈知微和林砚秋：“你们说得对，我不能放弃，我要找到幕后黑手，还我爸一个公道。”

阳光渐渐升高，照在老纺织厂的铁门上，铁锈在阳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苏玫手里攥着那块帆布，和沈知微、林砚秋一起往警车走去。她知道，虽然张卫国死了，线索又断了，但她们还有彼此，还有那些未被发现的证据。只要她们不放弃，只要她们一起努力，就一定能拨开迷雾，找到真相，让父亲的冤屈得以洗清。

而在她们身后，槐树下的石头上，那朵歪歪扭扭的玫瑰，在阳光下静静地绽放着，像是在无声地鼓励她们，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