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的质问

迟来的质问

走到停车场时，左奇函忽然抽回了手。

他站在路灯下，背对着光，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只有声音里带着点压抑到极致的疲惫：“杨博文，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杨博文的脚步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

“这些年，”左奇函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冰锥落在心上，“我陪你熬过无数个加班的深夜，你生病时守在床边喂水喂药，你说想换工作，我帮你查遍了所有招聘信息……”

他顿了顿，终于抬起头，眼底的红痕在路灯下格外刺眼：“我以为我们是一起往前走的，可在你心里，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过张桂源？是不是只要他稍微动一下，你就会立刻丢下我？”

杨博文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所有语言都苍白无力。刚才在湖边的失控，那句不合时宜的追问，早已暴露了他最真实的心意——无论他怎么说服自己要珍惜眼前人，张桂源始终是他心里那道跨不过去的坎。

“不是的……”他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奇函，你对我很重要，我……”

“重要到可以随时被丢下吗？”左奇函打断他，语气里终于带了点破碎的自嘲，“你明知道提起过去会让所有人难堪，还是忍不住要问。你明知道我在旁边看着，还是控制不住要往他身边凑。”

他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像在保护自己不受更深的伤害：“杨博文，我不是你的退路，也不是你在张桂源那里受了委屈，才想起要抓住的浮木。”

杨博文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忽然想起他们刚在一起时，左奇函捧着蛋糕，笑着说“以后你的生日，我都陪你过”；想起左奇函把他那件旧外套洗得发白，还舍不得扔，说“穿着暖和”；想起左奇函说“门不锁了”时，眼底那藏不住的期待。

那些被他忽略的陪伴，那些被他视作理所当然的温柔，此刻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他再也说不出别的。

左奇函笑了笑，只是那笑意里全是累：“我不是要你的对不起。”他拉开车门，“我只是想让你想清楚，到底想要什么。想不清楚之前，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杨博文站在原地，看着车子尾灯消失在路尽头，才缓缓蹲下身，捂住了脸。

晚风吹过停车场，带着深秋的凉意。他终于明白，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不是一句“对不起”能抹平的。而他在张桂源和左奇函之间的摇摆，早已把那个最爱他的人，推得越来越远。

留在原地的温度

左奇函走后的第三天，杨博文在整理抽屉时，翻出个旧相册。

最末页夹着张便利店的小票，日期是三年前的冬天。那天他加班到凌晨，左奇函顶着大雪来接他，在便利店买了两罐热咖啡，小票上的字迹早就模糊了，却能看清其中一罐是他爱喝的拿铁，另一罐是左奇函不喜欢、却总陪着他喝的甜腻可可。

相册旁边放着个马克杯，杯沿有处小小的缺口——是去年他发着烧，左奇函喂水时不小心摔的。当时他迷迷糊糊地说“可惜了”，第二天醒来，发现杯子被修好了，缺口处被人用金色的颜料补了朵小小的花，像道别致的勋章。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物业发来的消息，说左奇函托他们转交个箱子。杨博文拆开时，发现里面全是他的东西——有他落在左奇函家的充电器，有他随口说好看、被左奇函买回来的风铃，还有件左奇函穿旧了的卫衣，上面还留着淡淡的、属于对方的洗衣液香味。

最底下压着张纸条，字迹龙飞凤舞，却透着点小心翼翼：“充电器记得插好，别总充一整夜。风铃挂在窗边，风大的时候记得收起来。卫衣……冷的时候可以穿，别嫌弃。”

没有落款，也没有多余的话。

杨博文捏着那张纸条，忽然想起左奇函总说他“丢三落四”，却总会在他出门前，把钥匙和手机塞进他兜里；想起左奇函说“甜腻的东西吃多了不好”，却总在他加班时，悄悄在他包里塞块巧克力。

窗外的银杏叶落了满地，像铺了层金色的毯子。杨博文把那件卫衣套在身上，宽大的尺寸裹着他，带着点残留的体温，让他突然蹲在地上，捂住了脸。

原来那些被他当作理所当然的陪伴，早已在生活里刻下了密密麻麻的痕迹。左奇函走了，却把那些藏在细节里的温度，悄悄留在了原地，成了他余生都忘不了的、带着疼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