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着丁程鑫往医务室走，后颈的汗黏在演出服上，烧得皮肤发疼。
可比起体温，更烫的是刚才扫过公告栏的那一眼——李婉儿9.2分的名字红得扎眼，我的8.1分被压在第四页，像颗被踩进泥里的星子。
"晚晚姐？"宋亚轩的声音带着点发颤的担心，他把保温杯往我手里塞，"先喝两口，马哥说喝了发汗......"
我低头抿了口蜂蜜水，甜腻的味道漫过喉咙里的铁锈味。
丁程鑫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用手背贴住我额头，眉头皱成两座小山："烧得能煎鸡蛋了。"他拽着我加快脚步，运动鞋在瓷砖地上擦出刺耳的声响，"张哥在医务室等你，他带了退烧贴。"
医务室的消毒水味涌进鼻腔时，我正盯着墙上的电子钟。
下午三点十七分，距离考核结束才过了半小时。
张真源坐在椅子上转着温度计，见我们进来立刻站起来，指尖轻轻碰了碰我手腕："怎么烧得这么厉害？"他从医药箱里翻出退烧贴，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先贴上，我去给你倒温水。"
张晓琳刚才被丁程鑫支去拿药，这时候抱着一摞纱布冲进来："我问过王教练了，初评分数是综合了技巧分和印象分。"她把纱布往桌上一放，手机屏幕亮着，是她偷拍的公告栏照片，"你看李婉儿的技巧分才8.5，但印象分给了9.7——咱们团里谁不知道她表情管理总僵在副歌？"
我盯着手机里的照片，后槽牙轻轻咬着嘴唇。
李婉儿的评分表上，"情感传递"那一栏赫然写着满分10分，而我的"舞台感染力"只有6.3。
这不合理，我清楚得很——刚才谢幕时，第三排有个穿蓝外套的练习生哭了，她举着应援牌的手都在抖，我下台时还听见陈导跟助理说"这个眼神有故事"。
"我要查原始评分表。"我扯下贴了一半的退烧贴，额头的凉意突然变成灼烧，"每个评委的分项评分，他们不可能都瞎。"
张真源刚倒好的温水在杯里晃出涟漪："现在去资料室？
你烧得......"
"没事。"我把保温杯塞进他手里，演出服的袖口蹭过他手背，"我记得王教练说过，考核资料会在四点前归档到B2层练习室。"我转身时，丁程鑫突然拽住我后衣领："我陪你去。"他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什么，"宋亚轩留下看着张哥，别让他把医务室翻个底朝天。"
宋亚轩刚想抗议，张真源已经把他按在椅子上："听话，我这儿有润喉糖。"
B2层练习室的门没锁，资料柜上贴着"7.15考核专用"的标签。
我蹲在地上翻找时，丁程鑫站在门口替我看着走廊，白色演出服的后摆扫过地面，像朵不肯落下的云。
当我抽出那叠带评委签名的评分表时，手指在发抖——七张评分表里，有四张给我的"表情管理"打了5分以下，而给李婉儿的"肢体协调"全是9分以上。
最离谱的是周学姐那一份，她上周还夸我"眼尾的笑能勾住观众魂"，现在却在"情感层次"栏写了3.8。
"有问题。"丁程鑫凑过来看，指节敲了敲周学姐的签名，"她上个月给我评《雪落》的时候，情感分打了9.5。"他突然抬头，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刀，"李婉儿最近总往评委休息室跑，我昨天看见她给王教练递了杯奶茶。"
我把评分表塞进文件夹，心跳快得像擂鼓。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丁程鑫立刻挡在我身前，直到看见是王教练才松了松肩膀。
王教练手里抱着一摞舞谱，见我们蹲在资料柜前，眉毛拧成个结："小林，你不在医务室待着？"
"王教练，我想申请复核。"我站起来，膝盖因为蹲太久发疼，"我的评分和现场表现不符，特别是主观分项。"我把文件夹递过去，指尖点着周学姐的那页，"周学姐平时给分很严，但不会这么低。"
王教练翻开文件夹的手顿了顿，眼尾的皱纹动了动："复核流程需要三个以上练习生联名，还要评审团半数同意......"
"我联名。"丁程鑫立刻说，"我可以作证她的舞台感染力。"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宋亚轩也能，马哥、刘耀文他们都能。"
王教练盯着丁程鑫，好半天才叹了口气："我去跟陈导说。"他把文件夹收进怀里，目光扫过我发虚的脸色，"你先回医务室，复核会明天中午在302会议室开。"
离开B2层时，走廊转角传来压低的说话声。
我脚步一顿，丁程鑫也停住了。
"周姐，你当初进家族是谁帮的忙？"是李婉儿的声音，甜得发腻，"现在不过是让你坚持原判，怎么就犯难了？"
"我......"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她跳得真的很好......"
"很好？"李婉儿笑了，那笑声像刀尖刮过玻璃，"你该想想，要是你突然被调去声乐组，连公演机会都没有......"
丁程鑫的手指在身侧攥成拳，我按住他手腕轻轻摇头。
我们贴着墙根走，等转过弯才发现，李婉儿正背对着我们站在消防栓前，周学姐红着眼睛往楼梯间跑，手里的工作牌晃得叮当响。
复核会当天，302会议室坐满了人。
评审团的七位老师坐在长桌前，陈导抱着笔记本坐在角落，镜头对着桌面。
我刚坐下，丁程鑫就挤到我旁边，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响。
"林沐晚同学申请复核的理由是主观评分异常。"王教练翻开文件夹，"现在请各位评委陈述评分依据。"
周学姐第一个开口，她的指甲掐着桌沿，指节发白："我给林沐晚同学的'情感层次'打3.8分，是因为......因为她的眼神......"
"不对。"丁程鑫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上周二晚课，周老师夸晚晚跳《蜂鸟》时'眼神里有整个春天'。"他掏出手机，翻出一段视频——是上周晚课的练习录像，周学姐站在镜子前，笑着对镜头说："林沐晚的眼尾会讲故事，这是天赋。"
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空调的风声。
周学姐的脸瞬间红到耳根，她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还有。"丁程鑫点开另一段视频，是考核现场的录像，"这是她托举失误后改单手撑地的镜头。"画面里，我单膝跪地，汗水顺着下巴滴在舞台上，眼尾却翘着股不服输的劲，"表情管理分5分？
各位老师，你们觉得这样的眼神，值几分？"
陈导的笔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他抬头时眼睛亮得像星子："我现场录了全程，或许可以作为参考。"他把手机连上投影仪，大屏幕上立刻响起我最后那句"只要还能站着，我就不会放弃"，声音带着烧得沙哑的质感，却像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耳膜。
评审团的张老师推了推眼镜："我重新看了现场录像，林沐晚同学的舞台感染力确实被低估了。"他翻出自己的评分表，"我之前打的7.2分，现在申请更正为8.9。"
周学姐突然站起来，眼泪砸在评分表上："我......我是被威胁的。"她看向李婉儿，对方正坐在最后一排，脸色白得像张纸，"李婉儿说如果我改分，就把我当初进家族走后门的事捅出去......"
会议室炸开一片议论声。
王教练拍了拍桌子："安静。"他转向李婉儿，"你有什么要说的？"
李婉儿咬着嘴唇没说话，手指绞着裙角，指节泛青。
复核结果出来时，我站在公告栏前，新贴的评分表上，我的名字排在第四，8.9分。
李婉儿的名字滑到了第六，8.3分。
"下次别让我再为你出头。"丁程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晃了晃手里的冰可乐，"马哥说我再翘课，要罚我加练十遍《相遇》。"
我接过可乐，凉气透过易拉罐渗进掌心："那你可别眨眼。"我仰头喝了一口，冰得舌尖发麻，"下一次，我自己赢。"
傍晚回宿舍时，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
我端着水盆去洗漱间，刚拧开水龙头，头顶的灯泡"滋啦"响了两声，突然灭了。
整栋楼陷入黑暗，隐约能听见楼上有人喊："停电了？"
我摸着墙找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照见镜子里自己的脸——眼尾还沾着考核时的亮片，像颗没落下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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