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刚漫过手腕,头顶的灯泡突然"滋啦"一声炸响。
黑暗来得太突然,我本能地抓住水池边缘,冷水顺着指缝渗进袖口,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来——这是前世从未有过的记忆。
上一世的今天,我应该在琴房加练,根本没机会经历这场停电。
"沐晚?沐晚你在里面吗?"
张晓琳的声音撞在浴室门上,带着明显的颤音。
我摸到手机按亮屏幕,幽蓝的光映出镜子里的自己:眼尾还粘着考核时没卸干净的银闪片,像被揉碎的星子落进眼尾。
"我在,别慌。"我提高声音,故意让尾音带点轻松,"可能只是跳闸,等会就来电了。"其实手指正捏着门卡往感应区贴,"滴"的提示音没响,反倒是手机屏幕照出卡面上的划痕——这张用了三年的门卡,在黑暗里泛着冷光。
"卡没反应?"张晓琳的手掌拍在门板上,"我去喊后勤!"
脚步声刚跑远,我就听见隔壁浴室传来细碎的动静。
李婉儿的声音混着水声飘过来:"急什么呀,说不定是电路检修呢。"她笑的时候尾音往上挑,像根细针戳进耳朵,"这么大人了,还怕黑?"
我攥紧门卡的手突然发紧。
前世李婉儿可没这么大胆——或者说,前世的我根本没资格让她忌惮到要下绊子。
考核复核那天她惨白的脸突然浮现在眼前,原来被当众拆穿走后门的耻辱,够她记到现在。
手机屏幕在掌心发烫,我蹲下来,让光线从门缝漏出去。
幽蓝的光斑在走廊地砖上晃,像只不安分的萤火虫。
刚晃到第三下,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那是什么?"
黄思远老师的手电筒光束扫过来时,我正把手机贴在门缝上。
他蹲下身,光斑正好落在他镜片上:"林沐晚?"
"黄老师!"我扒着门缝喊,"门卡没电了,出不去!"
"别急,我这就联系维修组。"他的手电筒光在墙上晃了晃,"备用钥匙在一楼保管室,我让小张去拿,最多半小时。"
半小时。足够李婉儿做很多事了。
我贴着门板坐下,后背抵着冰凉的瓷砖。
前世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十六岁那年冬天,我也是被困在后台杂物间,等了整整两个小时,错过出道赛最后一次彩排。
后来他们说我态度不端正,可谁知道那把锁,是被人故意涂了502胶。
"沐晚?"张晓琳的声音又响起来,带着小跑后的气喘,"我刚才去后勤处,李婉儿说看见黄老师巡逻去了,让我别着急......"
我闭了闭眼。
李婉儿啊李婉儿,你连撒谎都要挑最能拖延时间的说法。
手机屏幕突然暗下去,我赶紧按亮。
电量显示17%,足够再撑二十分钟。
走廊里有说话声由远及近,是黄老师在跟维修师傅沟通。
我把手机举高,让光线在门板上划出一道竖线——这是我和宋亚轩以前玩过的暗号,划竖线代表"需要帮助",横线是"安全"。
不知道他现在在不在宿舍。
"咔嗒"一声。
我猛地站起来,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门锁转动的声音比任何音乐都动听,门被推开的瞬间,穿堂风卷着潮湿的水汽扑进来,混着熟悉的柠檬味洗衣液香。
"宋亚轩?"
他举着备用钥匙站在门口,发梢还滴着水,应该是刚洗完澡就跑来了。
右手提着个塑料袋,露出半卷蓝白条纹的毛巾,左手抱着个暖水瓶,瓶身还冒着热气。
"黄老师说备用钥匙在一楼,我刚好在一楼晾衣服。"他把毛巾塞进我怀里,指尖碰到我胳膊时缩了下,"你手怎么这么凉?"
毛巾是暖的,带着烘干机的温度。
我裹紧浴袍,看见他裤脚沾着水渍,应该是跑太快踩了积水:"你怎么总在我最狼狈的时候出现?"
"因为你老倒霉呗。"他歪头笑,虎牙在手机光下闪了闪,"上次考核发烧,上上次舞台掉耳返,这次被困浴室......"
"打住打住。"我捏着毛巾角瞪他,余光瞥见走廊尽头的影子。
李婉儿站在自己宿舍门口,睡衣外披着件外套,手里攥着的手机屏幕明灭,应该是刚挂断电话。
见我看过去,她猛地转身回屋,门摔得"砰"响。
"她怎么了?"宋亚轩顺着我目光看过去,"脸色比刚才断电还难看。"
"大概......"我把毛巾往脖子上绕了绕,暖水瓶的热气扑在脸上,"做贼心虚吧。"
张晓琳从楼梯口跑过来,手里举着充电宝:"沐晚你手机快没电了吧?
我......"她突然顿住,看着宋亚轩手里的暖水瓶笑出声,"得,有人送温暖了,我这充电宝白跑了。"
"怎么能白跑?"宋亚轩把暖水瓶塞给我,从塑料袋里又摸出包饼干,"我买了草莓味的,你俩分着吃。"
走廊的声控灯突然"啪"地亮了。
暖黄的光漫下来,照得宋亚轩发梢的水珠像串小珍珠。
李婉儿的宿舍门开了条缝,又"吱呀"一声关上。
我咬了口饼干,甜津津的草莓味在舌尖散开——前世的今天,我大概正蹲在杂物间啃冷掉的面包,哪能想到会有这样的夜晚。
窗外突然掠过一阵风,吹得纱窗"哗啦"响。
我走到窗边,看见远处练习室的灯还亮着,马嘉祺的影子在玻璃上晃,应该是在加练新舞步。
风里带着潮湿的土腥味,像要下雨的前兆。
"明天天气预报说有暴雨。"张晓琳凑过来,"听说后天的正式考核要移到室内?"
我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把暖水瓶抱得更紧了些。
暴雨吗?
没关系,这一世,我会站得比谁都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