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比天气预报还急。
清晨六点,我抱着练功服往后台跑时,豆大的雨点正砸在伞面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
走廊地毯吸饱了水,踩上去"吱呀"作响,远处传来工作人员的喊叫声:"音响线快收!
聚光灯罩子加固!"
"林沐晚!"张晓琳从化妆间探出头,头发被风吹得翘起几缕,"你可算来了,刚才广播说——"
"各位练习生注意。"
刺耳的电流声突然炸响,广播里的女声带着杂音:"因暴雨导致舞台湿滑存在安全隐患,现取消林沐晚今日考核表演资格。"
我怀里的练功服"啪嗒"掉在地上。
心跳声盖过了雨声。
我想起昨夜李婉儿摔门的动静,想起她攥着手机时屏幕的冷光——前世的今天,我也是在后台接到类似的通知,当时我以为真的是天气问题,蹲在储物间哭了半宿,连其他人的表演都没看完。
"沐晚?"张晓琳碰了碰我胳膊,"你脸色好白。"
我弯腰捡起练功服,指尖摸到布料上的褶皱——这是丁程鑫昨天帮我熨的,他说"考核日穿皱巴巴的衣服像被雨打湿的流浪猫"。
现在雨水顺着伞骨滴在衣服上,倒真成了他说的模样。
"我去后台。"我把伞塞给张晓琳,"帮我拿瓶葡萄糖。"
后台比外面更乱。
王教练蹲在音响旁扯电线,发梢滴着水;宋亚轩正踮脚用毛巾擦射灯,看见我进来,手里的毛巾"刷"地掉下来:"沐晚?
你怎么——"
"王教练。"我直接走到他面前,雨水顺着发尾滴在他肩头,"如果只是天气原因,为什么只取消我的资格?
张晨的solo还在,刘瑶的双人舞也没撤。"
王教练的手指猛地一抖,电线"滋啦"冒了个火星。
他抬头时眼神发虚,喉结动了动:"安全评估组说...你的动作幅度大,容易滑倒。"
"我的动作幅度大?"我笑了,前世考核时我因为缩手缩脚被骂"像踩了弹簧的兔子","上个月《破风》舞台,我从三米高的台阶翻下来都没滑过。
王教练,您记性这么差吗?"
他额角的汗混着雨水往下淌,手无意识地搓着工装裤:"这是上头的决定,我——"
"上头?"
一道带着点冷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丁程鑫抱着胳膊倚在门框上,发梢的水在地面洇出小水洼:"陈导刚还说'林沐晚的舞蹈最能体现暴雨主题',怎么转头就变上头了?"
王教练的脸瞬间白了。
我这才注意到丁程鑫的鞋——是双磨得泛白的黑皮鞋,平时他总说"像踩了两块砖头",此刻却踩得极稳,鞋跟在湿地上敲出清脆的响。
"丁...丁哥。"王教练站起来时撞翻了工具箱,扳手滚到我脚边,"我就是...传达一下——"
"传达错了。"丁程鑫直起身子,水珠顺着他下颌线落进领口,"陈导,您说呢?"
我这才看见陈导站在他身后,手里捏着评估报告,镜片上蒙着层水雾。
他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我和王教练之间转了两圈:"小沐的舞蹈设计确实有高难度动作,但...如果她坚持的话..."
"给我三分钟。"我打断他,声音比自己想象中还稳,"只要三分钟,我跳完《暴雨》这段。
如果中途滑倒,我自动退出这个月所有考核。"
宋亚轩突然挤到我身边,递来条干毛巾:"我刚用暖风机吹过的,擦把脸吧。"他的手指还带着暖风机的温度,"丁哥说的对,你在舞台上从没让我们失望过。"
陈导看了眼手表,又看了看丁程鑫。
丁程鑫冲他挑了下眉,水珠从眉骨滑进眼睛,他眨了眨,笑得有点痞:"出了事算我的。"
"行。"陈导把报告往怀里一揣,"音响组准备,灯光跟紧,倒计时——三十秒。"
我扯掉外套,赤着脚踩上舞台。
雨水顺着棚顶的缝隙漏下来,打在肩头像小石子。
宋亚轩的毛巾还攥在手里,带着他身上淡淡的柠檬味——是他总用的那款沐浴露。
"三,二,一。"
钢琴声混着雨声炸开。
我抬起手,第一个旋转带起一片水花。
前世的我总怕滑倒,动作缩在安全范围内,可这一世——雨水顺着鼻尖滴进嘴里,咸的,像前世躲在储物间时流的眼泪。
我仰起头,第二个跳跃时膝盖擦过舞台,火辣辣的疼,却让我更清醒。
"看她的足尖!"
"天,这个下腰没撑地!"
观众席的议论声混着雨声灌进耳朵。
我想起昨夜宋亚轩说"你跳舞时眼睛像着了火",现在那团火大概烧得更旺——因为我看见丁程鑫站在侧幕,背挺得笔直,手指在大腿上打着节拍;宋亚轩扒着幕布,眼睛亮得像两颗星星;陈导举着手机,镜头始终对准我。
最后一个定格动作,我单膝跪在水洼里,雨水顺着发梢滴在舞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全场安静了两秒,然后是震耳欲聋的掌声。
丁程鑫第一个冲上来,伸手要拉我,却在碰到我手背时顿住:"手怎么这么凉?"
"因为淋了雨啊。"我笑着把宋亚轩的毛巾甩在他头上,"不过...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陈导举着手机走过来,屏幕里是我刚才的舞蹈片段:"我让后期把雨声和钢琴声混剪,绝对能上热搜。"他扫了眼后台方向,压低声音,"刚才王教练接了个电话,脸色比暴雨天还难看。"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李婉儿站在后台拐角,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映得她脸色发青。
她看见我望过去,猛地把手机塞进兜里,转身时撞翻了道具箱,塑料花撒了一地。
"沐晚。"
考核结束时,工作人员小周跑过来,头发上还沾着雨珠:"陈导让你去三楼会议室,说...有点事要单独和你聊聊。"
我跟着小周往楼梯走。
雨水顺着窗户流成水幕,走廊的灯光在水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
三楼会议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暖黄的光,隐约能看见人影晃动——是陈导?
还是...其他什么人?
雨还在下。但这一次,我没带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