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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翊坤新风·稚子宏愿

清穿:云岫映九霄

翊坤宫正殿里,夏末的风穿过新换的轻薄竹帘,带着庭院里草木的清气涌入。殿内窗棂洁净,几无纤尘,午后明亮的阳光毫无阻碍地洒落,将青砖地面映得光可鉴人。空气里浮动的不再是往日浓郁的沉檀香息,而是淡淡的薄荷与艾草混合的清冽气息,闻之令人心神一爽。宜妃慵懒地倚在临窗的贵妃榻上,一身家常的月白色暗云纹素缎旗袍,外罩薄如蝉翼的玉色纱衫,通身少了平日的华艳,却多了几分舒朗闲适。她手边的小几上,一只天青釉冰裂纹浅盘里盛着水灵灵的葡萄和切好的甜瓜,宫女们步履轻悄,衣袂整洁,连殿角高几上那对硕大的珐琅描金百鸟朝凤瓶,瓶身都擦拭得光润如镜。

她端起一盏清茶,目光闲适地扫过这格外通透亮堂的殿宇,对侍立在侧的心腹宫女含笑道:“自打学着哈琳那小人儿爱洁的劲儿,叫她们勤洒扫,多开窗透气,再熏上这些清清爽爽的药草,本宫倒觉着,这身上松快了,心里头也敞亮,连饭食都比往日多用半碗。这小哈琳,真是个带着福气的小仙女儿!” 语气里是实实在在的惬意与满意。

董鄂府接到宜妃召见的谕意,已是数月后。觉罗氏带着刚满七岁的岫岫入宫。岫岫身量抽条了些,穿着一袭浅碧色杭绸绣缠枝莲纹的薄旗袍,梳着精巧的小两把头,发间簪着两朵米珠攒成的海棠绒花,行动间已初现少女的亭亭之姿,然眉眼神色,依旧一派不谙世事的清澈纯然。

甫一踏入翊坤宫,岫岫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同。殿宇间的空气流动着清爽的草木香,而非往昔沉滞的暖香;光线毫无遮挡地倾泻,显得各处格外明净;往来宫人步履从容,神色也似更松快些。她心中微动,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悄然泛起。

宜妃一见她,立时笑靥如花,亲热地拉到自己身边挨着坐下,上下端详,赞不绝口:“哎哟哟,快让额娘瞧瞧!咱们哈琳真是出落得愈发水灵了!瞧瞧这小脸盘儿,这通身的气度,再过几年可怎么得了!” 她兴致勃勃地指着殿内各处,“哈琳快看,额娘这儿可依着你说的,收拾得够不够干净?够不够清爽?”

岫岫依言环顾四周,小脸上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用力点头:“…娘娘这里…亮堂堂…香香的…真好!” 她特意深深吸了一口气,眉眼弯弯,“…像…像花园里…早晨露水的味道!” 这清新贴切的比喻逗得宜妃开怀大笑,搂着她心肝肉儿地叫唤,殿内气氛融融。

正说笑间,一阵风似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胤禟(十岁)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额上带着层薄汗,眼睛亮得灼人,身后紧跟着小尾巴胤䄉(九岁)。胤禟今日穿着石青色暗云纹常服,身形挺拔了不少,行动间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利落。他先规规矩矩给宜妃请安:“胤禟给额涅请安!” 礼毕起身,目光便迫不及待地转向岫岫,变戏法似的从袖中抽出一个卷起的纸筒,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

“云岫妹妹!快看!” 他几步跨到岫岫面前,献宝般将那纸筒展开。原来是一张用墨线勾勒、工整小楷标注的“规划图”。图上画着一个方方正正的铺面,上书四个略显稚气却笔锋初显的大字——“九洲货行”。铺面里用简笔画出一个个“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小物件:滴答走的小钟、斑斓的风筝、精巧的九连环、憨态可掬的布老虎,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点心匣子。每样“货物”旁边,都用更小的字仔细标注着“价目”:糖葫芦一串三文、风筝一个五十文、九连环一副一百二十文……

“开张啦!我的‘九洲货行’!” 胤禟声音清亮,带着一股初生牛犊的豪气,手指点着图纸,滔滔不绝地讲解,“喏,这是铺子门脸!这是里面的货架!这些是我打算卖的东西!我都想好了,得分门别类,明码标价!我还让我的哈哈珠子德柱儿当‘大掌柜’,小喜子当‘二掌柜’,再找两个伶俐的小苏拉当‘伙计’!” 他眼中闪烁着纯粹的热情,仿佛眼前已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座即将拔地而起、装满奇珍的商业王国。

岫岫看着这张充满童趣又无比认真的“蓝图”,心中既莞尔又涌起一股暖流。她伸出纤细的手指,点在图纸上那个小小的“点心匣子”图案旁,用符合年龄的、带着点小建议的口吻说:“…九哥哥…点心…要放…干净…盒子里…” 她比划了一下,“…像岫岫的…那样…” 指尖又移到代表“伙计”的小人简笔画上,“…他们…拿点心前…也要…擦干净手…”

胤禟听得极其专注,仿佛得了什么金玉良言,连连点头:“对!对!妹妹说得太对了!干净!干净最重要!客人瞧着也舒心!” 他立刻从袖袋里摸出一小截炭笔,趴在矮几上,在“伙计”旁边飞快地画了个小小的水盆和一只正在清洗的手,动作干脆利落。胤䄉也挤过来看热闹,拍着胸脯嚷嚷:“九哥!给我也派个活儿!我嗓门大,帮你吆喝!保管生意红火,银子哗啦啦地来!”

宜妃看着儿子沉迷于这“商贾小道”,无奈地笑着摇头,对觉罗氏道:“瞧瞧,本宫这儿子,心思全在这些上头。若让他汗阿玛知晓了,少不得又要训他‘不务正业’。” 话虽如此,语气里却并无多少责备,反透着一丝纵容的宠溺。在她看来,只要儿子平安康乐,远离那些刀光剑影的倾轧,弄点“小生意”玩玩,倒也无伤大雅,总好过卷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殿内笑语晏晏,一派和乐融融。突然,一个小太监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声音抖得不成调:“娘…娘娘!不好了!十一阿哥…十一阿哥在御花园扑蝶,跑得急,在假山石上绊了一跤,额头磕破了,出了好些血!风一呛,咳得撕心裂肺,脸都憋紫了!气儿…气儿都快上不来了!太医…太医已去传了!”

“什么?!” 宜妃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猛地从榻上站起,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胤禟和胤䄉也吓傻了,呆立当场。胤禌(八岁)是宜妃最小的儿子,自幼体弱多病,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

岫岫的心骤然提到嗓子眼!“咳得厉害”、“脸憋紫”、“气上不来”!历史记载中胤禌早夭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急性窒息!是呛入异物还是痰堵气管?电光火石间,前世模糊的急救知识疯狂涌现。她猛地攥紧小拳头,在满殿惊惶失措的死寂中,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清晰而急促的童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娘娘!…让十一哥哥…侧着躺!…快!…拍他的背!…用力拍!…千万…不能仰着!” 她的小脸因焦急和用力涨得通红,清澈的眼眸里是超越年龄的坚定与急迫。

宜妃此刻心胆俱裂,脑中一片空白。然而岫岫那异常清晰、斩钉截铁又带着奇异安抚力量的童音,像一道闪电劈开混沌!几乎是出于母亲护崽的本能,她嘶声对那报信太监吼道:“听见格格的话没有?!快去!告诉嬷嬷!照格格说的做!侧躺!用力拍背!快——!慢了本宫要你们的脑袋!” 那太监连滚爬爬,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了出去。

殿内死一般寂静。空气沉重得令人窒息。宜妃浑身发颤,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帕子被绞得变了形。胤禟和胤䄉紧紧靠在一起,小脸煞白,大气不敢出。岫岫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后背沁出一层冷汗,小手冰凉,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疯狂盘旋:“来得及!一定要来得及!胤禌不能死!”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息都漫长如年。就在宜妃几乎要支撑不住时,另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声音激动得变了调:“启禀娘娘!万幸!天大的万幸!嬷嬷按云岫格格吩咐的,立刻把十一阿哥侧过身,照着后背心窝处用力拍了几下!十一阿哥‘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带血的浓痰!气儿立刻就顺过来了!脸色也缓过来了!太医刚到,诊了脉,说处置得极是及时,再晚上片刻,神仙难救!如今只是皮外伤和受了惊吓,开了安神定惊的方子,已无性命之忧了!”

“阿弥陀佛!我的禌儿!” 宜妃紧绷的弦骤然断裂,腿一软,跌坐回榻上,眼泪这才如决堤般汹涌而出,是后怕,是狂喜,是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她猛地伸手,一把将站在近前的岫岫死死搂进怀里,力道之大,勒得岫岫几乎喘不过气。宜妃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一遍遍重复:“哈琳!额娘的哈琳!你真是额娘的小福星!小仙童!是你…是你救了禌儿的命啊!” 滚烫的泪水洇湿了岫岫肩头的浅碧色绸缎,那拥抱里是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感激与后怕。

十一阿哥胤禌遇险又得救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深宫内外。康熙帝正在批阅奏章,闻听爱子险些夭折,惊怒交加,待听到是董鄂家的小格格几句“童言”竟在千钧一发之际指明了生路,硬生生从阎王手里抢回一条命,更是惊异非常。

当日下午,康熙的御驾便摆到了翊坤宫门前。胤禌服了药,在暖阁里沉沉睡去,小脸依旧苍白,额头缠着白布,但呼吸均匀平稳。康熙坐在榻边,仔细查看了幼子的伤势,又屏退左右,只留下宜妃和当时在场的几个心腹嬷嬷太监,沉声询问事发经过和救治的每一个细节。

宜妃惊魂甫定,脸上泪痕未干,此刻见到皇帝,更是悲喜交加,将事情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说到危急处,声音依旧发颤,尤其强调了岫岫那几句如同天籁的“侧躺拍背”如何在最绝望的时刻带来希望。“皇上!臣妾当时已是六神无主!若非哈琳那孩子,小小年纪,遇事却那般镇定自若,那话说得又清楚又顶用!句句都点在救命关窍上!臣妾…臣妾真不敢想后果啊!” 她情难自抑,再次将安静侍立在旁的岫岫拉到自己身侧,紧紧握着她的手,看向岫岫的目光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近乎膜拜的感激与庆幸。

康熙深沉的目光缓缓移向宜妃身侧那个小小的身影。七岁的小女孩,穿着浅碧色的薄绸旗袍,身量纤细,低眉顺目地站着,仪态是世家格格应有的端庄。小脸如精雕细琢的美玉,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清澈见底,宛如山涧清泉,有着孩童不染尘埃的纯真,却又隐隐沉淀着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沉静。面对帝王无形却沉重的威压审视,她虽有些紧张(小手无意识地轻轻攥住了旗袍下摆的缠枝莲刺绣),却并无寻常孩童的瑟缩惶恐。

“董鄂·云岫?” 康熙开口,声音是惯常的沉稳,却刻意放缓放柔了些,“抬起头来。告诉朕,你当时是如何想到要侧躺拍背的?”

岫岫依言抬起小脸,目光纯净地迎向那道深不可测的视线。她眼神里带着孩童特有的懵懂和一丝努力回想的认真,用软糯而清晰的童音回答:“…回皇上…岫岫…以前…有一回…夜里做梦…梦见…一个白胡子…白眉毛的老爷爷…他教岫岫的…说…要是…有人呛着了…喘不上气…脸发紫…就要赶紧…把他翻过来…侧着身子…用力拍后背心窝窝那里…说这样…气儿就能顺出来…就不会憋坏了…” 她将功劳全数推给了虚无缥缈的“梦境老爷爷”,既符合一个七岁稚童的认知,又为这“急智”蒙上了一层神奇而不逾矩的色彩。

康熙静静地听着,深邃的目光在岫岫稚嫩却异常平静的小脸上停留了许久。他又看了看榻上呼吸平稳的爱子,再转向满面泪痕、眼中只有庆幸与感激的宜妃。最终,他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低沉而清晰地落下评语:“临危不乱,童言可解倒悬之急。确是个有灵性、有急智的孩子。宜妃所言不虚,是朕十一阿哥的福星。” 金口玉言,“福星”二字,自此便如烙印,深深镌刻在了岫岫的名字之上。

康熙摆驾离去后,殿内凝滞的气氛才彻底松缓。一直缩在角落不敢出声的胤禟和胤䄉立刻围了过来。胤禟看着岫岫,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崇拜,亮得惊人:“云岫妹妹!你…你太厉害了!你救了十一弟的命!连…连汗阿玛都亲口夸你是福星!” 在他眼中,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妹妹,此刻仿佛周身都笼罩着一层神秘而强大的光晕。

岫岫被这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轻轻摇头:“…是…十一哥哥…自己福气大…岫岫…只是碰巧…梦见了…” 她心里清楚,这次是历史知识加上几分运气的侥幸。

胤禟却不管这些,他忽然想起什么,眼睛倏地更亮了,凑到岫岫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带着分享天大秘密的兴奋,小声说:“妹妹!我又有新愿望要告诉树洞了!” 他顿了顿,小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和憧憬,“这次…我要把我的‘九洲货行’开得更大!赚好多好多银子!然后…然后就像你今天救了十一弟一样,用这些银子,去帮助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妹妹那临危不惧、出手救人的身影,如同投入他心湖的石子,在他那颗本就对“新奇事物”充满热情的心中,激荡起“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模糊涟漪。此刻,他眼中的光芒,比谈论任何奇巧玩具时都更加璀璨夺目。

暮色四合,宫灯初上。觉罗氏带着岫岫拜别宜妃,准备离宫。宜妃亲自将她们送到翊坤宫正殿门口,拉着岫岫的小手,久久不舍得松开,反复叮咛觉罗氏:“好生照看我的小福星!缺什么短什么,只管递话进来!” 赏赐之物更是丰厚异常,几乎要堆满随行嬷嬷的双手。胤禟一直送到了宫门长长的甬道尽头,才被随侍嬷嬷好言劝住。他站在朱红宫门巨大的阴影里,用力朝轿子的方向挥手,晚风吹动他石青色的袍角,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星光,亮得仿佛能穿透渐浓的暮色。

轿子刚驶出西华门,另一队捧着明黄锦匣的内务府太监已静候在董鄂府门前。康熙的赏赐紧随而至——一柄通体莹润、雕工精湛的羊脂白玉如意,寓意吉祥安康;另有数匹内造上用的云锦妆花缎,流光溢彩,华贵非常。这不仅仅是赏赐,更是帝王对“福星”之名的金口玉言与无声认证。

董鄂府上下灯火通明,喜气洋洋。董鄂七十激动地在正厅踱步,看着内监恭敬呈上的御赐之物,又看看被妻子紧紧搂在怀中的女儿,素来沉稳的脸上也难掩激动与欣慰。觉罗氏抱着岫岫,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是后怕,更是无上的骄傲,她亲吻着女儿的额发,声音哽咽:“我的岫岫…额娘的岫岫…你真是董鄂家最大的福气…”

岫岫温顺地依偎在母亲馨香温暖的怀里,目光落在那柄在烛火下流转着温润光泽的玉如意上。白日里的一切纷至沓来,如同光怪陆离的梦境:胤禟眼中那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崇拜光芒,宜妃失而复得、带着滚烫泪水的拥抱,康熙帝那深如寒潭、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审视目光,还有暖阁里,胤禌苍白却安稳的睡颜……

“福星…?” 她低头,摊开自己小小的、似乎并无特别的手掌。改变胤禌早夭的命运,像一颗投入历史长河的小小石子,激起的涟漪却如此深远,远超她最初的想象。胤禟那句“赚银子帮助更多人”的树洞新愿,更像一颗火星,悄然落入了她心底的荒原。原来,她这只来自异世的、微小的蝴蝶,真的能扇动翅膀,掀起改变的风。她抬起头,望向窗外。紫禁城上方深蓝的夜空,星辰似乎格外璀璨。而胤禟眼中那交织着对“九洲货行”的蓝图与“助人”热忱的光芒,如同天幕中最亮的那颗星子,清晰地映照在她清澈的眼底。前路依然笼罩在历史的迷雾之中,但掌心残留的、来自宜妃拥抱的温热,和胤禟指尖传递的信任,让她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以一种温柔却不容忽视的方式,深深参与并悄然重塑着这段波澜壮阔的岁月。小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带着些许疲惫,却无比坚定、如同初春破冰般充满暖意与力量的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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