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乱流中的景象仍在扭曲,破碎的街道在弗拉基米尔眼前碎成星点,又骤然重组——战火焚烧后的城市废墟在他脚下铺展开来。灰烬在风里打着旋,像无数焦黑的蝶,远处传来无序者的嘶吼,嘶哑中裹着湿冷的涎音。
那东西正蜷在倒塌的钟楼阴影里,身形拧成怪异的结,皮肤皲裂如朽木,缝隙间渗着暗紫色的黏液。
弗拉基米尔握紧军刀,指腹碾过冰凉的刀柄纹路。刀刃在昏沉天光下泛着冷光,他踮脚靠近,军靴碾过碎石的声响被风声吞掉大半。无序者突然弓起背,像被无形的线拽了一下,猛地转头——
砰!
枪响撕裂寂静的瞬间,无序者的头颅炸开,黑紫色的浆液溅在斑驳的砖墙上,留下蛛网般的痕迹。躯体抽搐两下,便化作灰烬被风卷走。
弗拉基米尔瞳孔骤缩,猛地转身。
二十步外,金发青年正垂眸看着枪口飘散的淡白硝烟。鲁格P08在他手中泛着金属冷光,笔挺的军装熨得没有一丝褶皱,领口的铁十字勋章嵌在阴影里,像块淬了冰的铁。
埃里希·冯·德意志。
“你——”弗拉基米尔的声音压得极低,喉间滚过危险的震颤,像巨石碾过冻土。
埃里希没看他,只抬手盯着小臂上跳动的数字——215:18:42。随着无序者消散,红色的数字跳了跳,添了零星数字。
弗拉基米尔的视线扫过那串倒计时,眉峰骤然收紧。
埃里希的赋时流速是他的五倍。
同样的时间流逝,埃里希的消耗是常人五倍,可他臂上的存量却高得反常。显然,这人猎杀效率惊人,甚至……专挑别人嘴边的猎物下手。
“那是我的。”弗拉基米尔的声音淬着冰,军刀在鞘里轻轻动了一下。
他这才抬眼,冰蓝色的眸子像封冻的湖,映不出半分情绪。“弱者才会为失手的猎物叫嚷。”他的声音平得像手术刀划开皮肤,转身时,靴跟磕在碎石上的声响格外清晰,一步步敲在废墟的死寂里。
弗拉基米尔站在原地,指节攥得发白,军刀握柄被捏出细微的呻吟。最终他松开手,深吸一口混着焦糊味的空气,将刀归鞘。
臂上的数字仍在走——88:23:05。
风卷着灰烬掠过靴底,远处又响起无序者的嘶吼。他望着埃里希消失的方向,眼底寒意未散,转身走向另一侧阴影时,军刀的金属冷光在袖口闪了一下。
灰烬还在风里旋,像场没有温度的黑雪。弗拉基米尔站在废墟中央,军靴碾过焦土,每一步都踩碎几片玻璃,脆响在空荡的街巷里荡开回音。远处的嘶吼变了调,像是无数根喉咙被同时撕裂,痛苦的哀嚎拧成一团,在断壁间撞来撞去。
他握紧军刀,指节泛白。埃里希的身影早没了踪迹,但那声枪响还在耳膜上震——精准得残忍,冷漠得像在处理一件旧物,一如那个金发男人本身。
砰!
又一声枪响从侧方传来。弗拉基米尔猛地转头,看见另一只无序者栽倒在断墙后,黑紫色的体液正往焦土里渗。而断墙之上,金发青年正垂手收枪。
埃里希站在墙顶,军装下摆在风里猎猎作响。他单手插在裤袋里,另一只手把玩着鲁格P08,枪管还冒着热气,神色淡漠得像在看窗外的雨。
“你在跟着我?”弗拉基米尔的声音沉下来,像积了雪的屋顶,随时可能塌落。
埃里希斜睨他一眼,冰蓝色的瞳孔里连嘲讽都懒得分给他。“废墟就这么大。”他丢下这句,转身就要跃下断墙。
“站住。”
埃里希的脚步顿住,背影挺得笔直,像根没入地面的钢钎。
“你的赋时流速是我的五倍。”弗拉基米尔盯着他的背影,声音裹着冰碴,“但你猎杀的效率,不止五倍。”
埃里希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快得像错觉。
“所以?”
“所以你在囤积赋时。”弗拉基米尔向前一步,军靴碾过一块焦黑的砖石,发出沉闷的碎裂声,“为什么?”
风突然狂起来,卷起地上的灰烬,在两人之间竖起道灰蒙的墙。埃里希的声音穿风而来,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寒流:“与你无关。”
弗拉基米尔忽然低笑一声,笑意却没到眼底,只剩冰碴在深处撞。“在这里囤积赋时,无非两种可能——要么想把死人捞回来,要么……”他拖长了调子,目光像鹰隼锁定猎物,“你在攒着打一场仗。”
埃里希终于转过身。冰蓝色的眸子里,某种东西破冰而出,不是怒意,是更危险的平静,像冰层下暗流涌动,随时能掀翻航船。
“猜得不算蠢。”他缓缓举起鲁格P08,枪口却转向自己的太阳穴,金属冷光在阳光下晃了晃,“但你知道最有意思的是什么吗?”
“在这里,连呼吸都要精打细算。”
砰!
枪响的瞬间,埃里希的身影在原地淡成虚影。子弹穿透空气,打在远处的断墙上,溅起一片碎砖。只有他的声音还飘在风里:“下次见面,带点配得上我回答的问题来,达瓦里希。”
苏联站在原地,望着地上那个被子弹击穿、正化作飞灰的无序者残躯。
88:15:33
臂上的数字仍在跳,不紧不慢,像在倒数。远处的钟楼突然传来一声闷响,锈迹斑斑的钟摆晃了晃,敲出拖垮的余音,像给这场对峙敲了个休止符。
风慢慢停了,灰烬落下来,沾在他的军装上。弗拉基米尔将军刀归鞘,转身走向废墟深处。
埃里希在谋划什么,暂时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他得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