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里的心事

周六的阳光格外明媚，祁逸辰的车停在画展中心门口时，江辞已经背着他的小画夹等在那里了。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色T恤，牛仔裤，阳光落在他发间，整个人干净得像幅水彩画。

“等很久了？”祁逸辰下车，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帆布包。

“没有，刚到。”江辞摇摇头，目光被展厅门口的巨幅海报吸引——那是他很喜欢的一位老画家的作品展，主题是“时光里的温度”。

展厅里很安静，柔和的灯光打在一幅幅画作上。江辞看得认真，脚步放得很轻，偶尔会停下来，指尖在空气中虚虚地描摹着画中的线条。祁逸辰就跟在他身后半步的距离，不打扰，却也没走远。

他不懂那些复杂的笔触和色彩理论，却看得懂江辞眼里的光。少年站在一幅描绘老街巷弄的油画前，眼神专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仿佛透过画布，看到了什么温暖的回忆。

“这幅画的光影处理得特别好，”江辞转过头，眼里还带着未褪的亮色，“你看这里，阳光穿过屋檐的缝隙落在青石板上，连尘埃都看得清，像活的一样。”

祁逸辰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感受到了画里的暖意。他没说话，只是拿出手机，悄悄拍下了江辞此刻的样子——少年仰头望着画作，侧脸的线条柔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比画还动人。

走到展厅尽头，是一幅名为《等待》的油画。画中是冬日的孤儿院，槐树下站着个瘦小的男孩，仰着头，望着巷口的方向，手里攥着半块没吃完的糖。

江辞的脚步顿住了。

那场景太熟悉了。是很多年前的冬天，祁逸辰被领养的那天。他就是这样站在槐树下，看着祁逸辰被那对穿着体面的夫妇牵走，直到那辆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巷口，手里的糖块化得黏了手，也没舍得丢。

“这幅画……”祁逸辰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江辞回过神，慌忙移开目光，喉结动了动：“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真实的。”

祁逸辰看着画，又看看江辞泛红的眼角，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他伸出手，想像昨天在医院那样揉揉他的头发，手抬到一半，却又悄悄收了回来。

出了展厅，已是午后。江辞提议去附近的老街走走，那里有家开了几十年的糖水铺。

“老板，两碗红豆沙，多放桂花。”江辞熟门熟路地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糖水端上来时，冒着甜甜的热气。江辞用勺子搅了搅，桂花的香气混着红豆的软糯，漫开来。他记得，小时候祁逸辰最馋这家的红豆沙，每次攒够了几毛零钱，就拉着他偷偷跑出来，两人分一碗，你一勺我一勺，吃得满嘴甜。

“小时候你总抢我碗里的红豆。”江辞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说完又觉得不妥，懊恼地抿了抿唇。

祁逸辰却笑了，眼里带着回忆的暖意：“那时候你总把最大的那颗留给我。”

江辞一怔，没想到他还记得。

两人没再多说，低头安静地吃着糖水。阳光透过木窗棂照进来，落在桌面上，也落在彼此交叠的影子上，温柔得不像话。

回去的路上，车开得很慢。江辞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轻声说：“祁逸辰，谢谢你。”

谢谢你出现在奶奶的病房里，谢谢你记得我爱吃的排骨，谢谢你陪我来看画展，谢谢你……还愿意想起那些关于孤儿院的日子。

祁逸辰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头看他。少年闭着眼睛，睫毛在颤动，像是藏着很多没说出口的话。

“江辞，”他开口，声音低沉而认真，“不是谢，是我想这样做。”

江辞猛地睁开眼，撞进他深邃的目光里。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施舍，只有一种他读不懂，却让心跳莫名加速的情绪。

车窗外的风，好像也变得甜丝丝的。江辞别过脸，看向窗外，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他想，或许这场意外的重逢，真的会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