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营回来的第二天,江辞在书房找书时,指尖碰倒了书架顶层的旧木箱。箱子没关严,里面的东西哗啦啦掉出来——几本泛黄的课本,一个掉了漆的铁皮铅笔盒,还有个信封,边角磨得发毛,正是前晚祁逸辰翻出来的那封。
祁逸辰闻声进来,弯腰捡东西时,目光在信封上凝住了。江辞把信封递过去,声音放得轻:“拆了吧?说不定是以前认识的人留的。”
祁逸辰捏着信封的指尖泛白。他是福利院长大的,十五岁那年被个自称“远房表叔”的男人接走,后来才知道是被拐了,辗转逃出来时,身上只剩这个装着旧物的木箱。这信封混在课本里,他总不敢拆,怕里面是那人贩子留下的话,又怕撞见当年没来得及告别的痕迹。
“我陪你。”江辞见他僵着,伸手轻轻按在他手背上。
祁逸辰深吸口气,松了封口。信纸抽出来时发脆,上面的字是钢笔写的,软乎乎的,像浸过温水——
“小辰,当你看到这信,该是熬出头了吧?我是福利院门口卖杂货的张奶奶呀。那年你五岁攥着糖纸蹲在摊子前哭,说‘想有个家’,我就把你冻红的手揣进棉袄里捂,记不记得?”
祁逸辰的指尖猛地抖了下。张奶奶的模样撞进脑子里——蓝布衫,灰头发,总往他口袋塞水果糖,冬天的棉袄总带着暖烘烘的煤炉味。
“你被那男人接走那天,我躲在树后看。他拽你胳膊时,你回头往福利院望,我攥着给你蒸的桂花糕,指甲掐进掌心——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可我一个老太太,拦不住。”
“我往你书包侧袋塞了张纸条,写着福利院的电话,你没瞧见吧?后来我天天往派出所跑,民警说查到你被往南边带,我就托跑长途的老陈叔捎信,让他若见着个瘦高的半大孩子,就递句‘张奶奶在等你’。”
江辞喉头发紧,伸手攥住祁逸辰的手腕。他看见祁逸辰的睫毛上沾了水光,信纸被捏得发皱。
“你那铁皮铅笔盒底层,我塞了块银锁,是你八岁时我给你打的,刻着‘平安’俩字。你总说‘奶奶,我没家’,可银锁在,就当有个念想。”
“前阵子民警来告诉说,拐你的人落网了,我猜你该回来了。杂货铺还在老地方,灶上总温着桂花糕,你要是回来,就来敲敲门。”
落款是“张奶奶”,日期是半年前。
祁逸辰猛地站起身,往门口走,脚步发急。江辞赶紧跟上,听见他哑着嗓子说:“去福利院,去老地方……”
旧杂货铺还在,门没关严,里面飘出桂花糕的甜香。张奶奶正蹲在门口择菜,抬头看见祁逸辰,手里的菜掉在地上,颤着声:“是……是小辰?”
祁逸辰走过去,蹲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摸出那块银锁——是他逃出来后,在木箱底翻到的,一直揣在身上。“奶奶,”他声音发颤,“我回来了。”
张奶奶摸了摸银锁,又摸了摸他的脸,眼泪掉下来,却笑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灶上的桂花糕还热着呢。”
江辞站在门边,看阳光落在他们身上,暖得让人眼眶发热。那封旧信哪是什么旧物,是张奶奶攒了好几年的盼头,一句句“等你”“盼你”,早把那些年的苦,都泡成了桂花糕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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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岁安:“祁逸辰,你会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