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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五次坠落

循环尽头的光

11月15日(第四次循环)

  意识回笼的瞬间,李敏赫猛地捂住脸颊,仿佛那灼烧灵魂的痛楚仍未消散。眼底翻涌着比前几次更深的恐惧,以及一丝被逼入绝境的疯狂。这一次,他选择了蛰伏。他悄悄潜入50层机房,将自己缩进巨大机械装置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冰冷的金属触感和机油的气味刺激着他的感官。很快,刺耳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周丹泰暴戾的殴打声,千瑞珍恼羞成怒甩在闵雪雅脸上的脆响,以及他们最终离去的脚步声。李敏赫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紧接着,一个鬼祟的身影溜了进来——是夏恩星!恐惧瞬间攫紧了他。他听见夏恩星用刻毒的语言,疯狂地宣泄着对闵雪雅天赋的嫉妒。趁着夏恩星背对自己,全神贯注于眼前无力反抗的闵雪雅,李敏赫悄无声息地潜行到她身后。他对上闵雪雅惊恐睁大的眼睛,迅速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即眼神一凛,手起掌落,带着积压的怒火与决绝,狠狠劈在夏恩星的后颈!

  “呃!”一声短促的闷哼,夏恩星软软地瘫倒在地。

  李敏赫没有丝毫犹豫,迅速用准备好的工具剪开闵雪雅身上的束缚。“快走!”他压低声音急促道,一把拉起虚弱的女孩。

  两人跌跌撞撞冲出机房,沿着空旷死寂的走廊狂奔。电梯间的光亮近在眼前,李敏赫用力拍下下行键。金属门缓缓开启的“叮”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就在这瞬间,他眼角余光猛地瞥见走廊尽头——一个高大、压迫感十足的身影正迎面走来!

  周丹泰!

  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完了!

  李敏赫的呼吸骤然粗重,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他当机立断,一把将闵雪雅推进旁边敞开的消防通道门内,急促低吼:“躲好!千万别出声!我去引开他!”话音未落,他已猛地转身。

  电梯门完全打开,轿厢里的车柱完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嗯?”他英挺的眉峰微挑,眼中掠过一丝探究。

  李敏赫深吸一口气,正要硬着头皮迎向那越来越近的死亡阴影制造混乱,一只修长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从他身后探出!带着薄茧的掌心死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未出口的惊呼堵在喉咙里,另一只手臂如同铁箍般瞬间环紧了他的腰身!

  一股清冽中带着淡淡苦橙叶气息的味道瞬间将他包裹。

  车柱完清晰地感受到怀里身体剧烈的颤抖,耳中捕捉到那沉重、压迫感十足的脚步声步步逼近,心中了然:‘这是在躲谁?竟怕成这样……’

  李敏赫惊恐地瞪大双眼,本能地想要挣扎,身体却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巨力猛地拽回!后背“砰”地一声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防火门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似要移位!

  “唔——!”所有的惊叫都被死死捂在掌心。

  下一秒,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力道,重重压在了他的唇上!

  李敏赫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空白!车柱完?!他……他疯了吗?!

  车柱完将他死死禁锢在冰冷的门板上。这个吻强势、霸道,却带着一种精准到冷酷的“敷衍”——更像是在用身体和动作精心制造一个“少年偷情”的假象。李敏赫能清晰感觉到车柱完紧贴着他的胸膛下,那平稳得近乎冷酷的心跳,与自己胸腔里那如同失控鼓槌般的狂乱心跳形成了绝望的对比。车柱完微微侧过头,墨黑的瞳孔在阴影中锐利如鹰隼,眼角的余光精准地锁定了拐角处。

  周丹泰果然被这突兀又暧昧的一幕吸引了注意力。他停下脚步,眯起眼,审视着昏暗光线下两个少年“忘情”交叠的身影,脸上先是掠过一丝错愕,随即化作一种成年人对“小年轻不知天高地厚”的轻蔑与玩味。他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认出了这是李奎镇的儿子。

  “敏赫?”周丹泰的声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戏谑。

  李敏赫用尽全身力气一把推开车柱完,脸颊滚烫得几乎要燃烧,声音因惊惧和羞愤而发颤:“周…周叔叔!”

  “怎么在这玩?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带着你的朋友一起去看烟花吧。”周丹泰的语气看似随意,目光却锐利如刀,在两人身上扫视,带着审视与怀疑。

  “好…好的,周叔叔。”李敏赫强压下狂乱的心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镇定。

  然而,周丹泰并未就此离开。他状似无意地踱步到他们旁边,目光扫过那扇消防通道门,猛地伸手将其推开!他探头进去,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在昏暗的楼梯间内快速扫视了一圈。没发现明显的异样,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这才终于转身,沉重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脚步声彻底远去,两人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车柱完率先退后一步,姿态从容得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他慢条斯理地用拇指指腹抹过自己的下唇,动作优雅得像在拂去一丝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看向惊魂未定、脸色爆红、嘴唇微肿、胸膛剧烈起伏、急促喘息的李敏赫,墨黑的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戏谑与更深沉的探究:“看来,你惹上的麻烦,比我想象的还要烫手得多啊,李敏赫。”

  李敏赫羞愤得几乎要原地爆炸,但更强烈的劫后余生的心悸和后怕瞬间压倒了一切。“闵雪雅!快找闵雪雅!”他顾不上解释,嘶哑地低吼一声,用力推开挡在身前的车柱完,猛地冲进消防通道。

  然而,狭窄的楼梯间空空如也!

  “人呢?!”李敏赫心脏骤停,一股比死亡更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缠绕。他凭着直觉,发疯般沿着楼梯向下冲去。车柱完眉头紧锁,意识到事态严重,毫不犹豫地紧随其后。

  刚冲下几层,踏上47层走廊,眼前猝然撞入的景象让李敏赫和紧随其后的车柱完瞬间如坠万丈冰窟,浑身的血液彻底冻结——

  吴允熙状若疯魔,正死死掐着闵雪雅的脖子,将她大半个身体狠狠压出了生锈的阳台铁栏杆之外!闵雪雅双脚离地,双手徒劳地抠抓着吴允熙青筋暴起、如同铁钳般的手臂,脸色已由青紫转为可怕的惨白,眼神涣散,喉咙里只能发出微弱的“嗬嗬”濒死气音。

  “只要没有你……只要没有你!!我们露娜就可以上青雅艺高了!!”吴允熙的嘶吼带着毁天灭地的疯狂,凝聚起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前一推!

  “不要——!!住手!!!”李敏赫撕心裂肺的呐喊冲破喉咙,他拼尽全力向前扑去,指尖却只擦过冰冷的空气和绝望的风。

  晚了一步。

  闵雪雅纤细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彻底撕碎的纸鸢,轻盈却带着毁灭性的绝望,翻过冰冷的栏杆,朝着下方那灯火辉煌、此刻却宛如吞噬一切生灵的无底深渊——赫拉宫殿奢华大厅,直直坠去!

  砰——!!!

  那无比熟悉、如同重锤狠狠砸碎灵魂的闷响,再一次,无比清晰、无比残忍地,从下方传来,狠狠凿穿了47层楼梯间的死寂,也凿穿了李敏赫仅存的一丝侥幸。

  李敏赫双腿一软,“咚”地一声重重跪倒在冰冷坚硬的水泥地上。巨大的悲痛和无边无际的无力感如同灭顶的海啸,瞬间将他彻底淹没、碾碎。他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剩下无声的剧烈颤抖和一片死寂的空洞绝望。

  车柱完站在他身旁,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他沉默地俯视着下方大厅赫拉女神雕塑怀中,血色刺目地蔓延开来的、象征着生命终结的暗红血色。他脸上惯有的漫不经心彻底消失,眉头紧锁,深邃的墨瞳中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沉重的凝重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那刺目的血色,仿佛终于穿透了他精心构筑的冷漠外壳。

  11月15日(第五次循环)

  新的循环开启。李敏赫带着前四次失败的沉重阴影,以及第四次车柱完意外介入留下的、混杂着羞愤与一丝异样刺激的记忆,行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缜密、狠绝。死亡的轮回感已深入骨髓。就在他苦苦思索如何破局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脑海——母亲送的生日礼物!那个微型摄像机!

  这次,他要的不只是救人,更要拿到周丹泰和千瑞珍施暴的铁证!他再次潜入50层机房,像最谨慎的猎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枚小小的摄像机藏在巨大机柜底部投下的、最浓重的阴影夹角里,镜头精准地对准了闵雪雅通常被绑缚的位置。再三确认镜头角度无误、指示灯已熄灭后,他才悄然退出机房,躲进走廊深处一个被废弃清洁车遮挡的隐蔽角落,屏住呼吸,如同潜伏的猎豹,等待着猎物踏入陷阱。

  然而,命运的齿轮再次偏离了预设的轨道。他透过狭窄的门缝,惊愕地目睹了计划外的一幕:闵雪雅不知何时竟挣脱了束缚!而歇斯底里的夏恩星正像失控的野兽般疯狂追逐着她!两人一路扭打撕扯,尖叫声和哭喊声在空旷的机房里回荡,最终竟一路纠缠到了楼梯间的入口!

  “都是你!都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夏恩星的声音因嫉妒而扭曲。

  混乱中,闵雪雅一个踉跄,脚下踩空,“啊——!”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如同断线的木偶般,从陡峭的水泥阶梯上翻滚下去,“咚”的一声闷响,重重摔在下方楼梯转角冰冷的平台上,蜷缩着一动不动了。

  夏恩星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脸上的疯狂瞬间褪去,只剩下惨白的恐惧。她惊恐地看了一眼下方生死不明的闵雪雅,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泣,转身跌跌撞撞地逃离了现场。

  李敏赫的心脏狂跳到几乎窒息!他立刻冲上楼梯,冲到闵雪雅身边。颤抖着手将她抱起,焦急地呼唤:“闵雪雅!闵雪雅!醒醒!”

  片刻后,闵雪雅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眼神涣散而痛苦。当模糊的视线聚焦到李敏赫脸上时,她眼中闪过一丝微弱却真切的求生光芒。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个字都带着剧痛的抽气:

  “…手机…我…我把手机…藏起来了…在大厅角落…地漏盖…下面…里面有…很重要的东西…周…周丹泰…他…他一直在找…必须…必须得拿回来…否则…”话未说完,剧烈的疼痛再次袭来,她头一歪,彻底昏厥过去。

  李敏赫的心猛地沉入谷底,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本能地想要立刻抱起她逃离这个地狱——此刻带她离开才是最重要的!但闵雪雅断断续续的话语如同警钟在脑中炸响:周丹泰如此不择手段地搜寻这部手机,里面必然藏着足以将他乃至更多人拖入深渊的致命秘密!如果事后周丹泰发现手机被自己拿走……

  至少在这个诡异的循环里,他或许还有重来的机会,但现实中的后果,对他和他的家人来说,将是毁灭性的!这个险,他必须在循环里冒!必须在周丹泰的人找到它之前拿到!

  “坚持住!那你先在这等我!哪也别去!我很快回来!”李敏赫咬紧牙关,牙龈几乎渗出血来。他将她轻轻安置在楼梯转角最深处、相对隐蔽的阴影角落里,再次郑重叮嘱,随即像一支离弦的箭,以最快的速度向楼下灯火通明的大厅冲去。

  大厅里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楼上的喧嚣与楼下的灾难仿佛两个世界。李敏赫心急如焚,强压着巨大的恐慌,凭借着闵雪雅模糊的描述,在奢华大厅边缘不起眼的角落费力地寻找着那个目标地漏。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如同在油锅里煎熬。终于,他找到了!撬开沉重的金属盖子,手伸进冰冷的管道缝隙——指尖触到了硬物!正是闵雪雅的手机!他迅速将其攥紧塞进内袋,转身拔腿就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向47层消防通道狂奔!

  每一级台阶都如同刀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味。当他终于冲上47层,肺叶灼烧般疼痛,狂奔向那个通往地狱的阳台时,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尽裂,肝胆俱裂!

  吴允熙状若疯魔的身影再次出现!她正死死卡着刚刚苏醒、虚弱不堪的闵雪雅的脖子,将她整个人向冰冷的铁栏杆外推去!闵雪雅脸色青紫,徒劳地抓挠着吴允熙的手臂,双脚无助地蹬踹。

  “住手——!!!”李敏赫爆发出全身的力量,如同失控的炮弹,不顾一切地猛扑过去!肾上腺素在血管里疯狂燃烧。

  就在吴允熙用尽最后一丝疯狂,将闵雪雅推出栏杆的千钧一发之际,李敏赫的手终于赶到!他一把死死抓住了闵雪雅的手腕!

  抓住了!

  然而,闵雪雅整个身体已经完全悬空!巨大的下坠力道如同千斤重锤,猛地传来!李敏赫被这股力量狠狠拽向栏杆,半个身子瞬间被拖出了阳台边缘!他用尽洪荒之力死死抓住闵雪雅的手腕,双脚死死蹬住光滑的地面,手臂的肌肉绷紧到极限,条条青筋如同虬龙般暴突!指甲深深掐进闵雪雅纤细的手腕皮肉里,试图对抗地心引力,将她拉回生的边缘。

  “敏赫…同学…”闵雪雅仰着头,泪水混着冷汗滑落,那双盈满痛苦的眼睛望着他,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哭腔和一种近乎解脱的绝望平静,“…放手吧…你的手…在流血…”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李敏赫的身体在护栏上摩擦,能感觉到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在粗糙的石面摩擦下皮开肉绽,温热的液体正顺着她的手臂流淌。

  “不——!闭嘴!抓紧我!!!”李敏赫嘶吼着,汗水如同瀑布般模糊了他的视线,咸涩的液体刺痛了眼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手腕在自己汗液、被磨破的掌心中,正一点点、无可挽回地向下滑脱!那冰冷湿滑的触感,如同死神冰冷的指尖,正一点点剥离他最后的希望。

  嗤啦——

  一声皮肤与皮肤、皮肤与栏杆粗糙边缘摩擦的、令人牙酸的撕裂声。

  闵雪雅的手,终究还是从他的掌心中滑脱了。

  李敏赫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世界仿佛失去了声音和色彩。他眼睁睁看着那双盈满恐惧、痛苦、不甘,最终化为一片空茫灰烬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远。看着那抹单薄的身影如同被狂风彻底抛弃的落叶,在空中划过一道凄美而绝望的弧线,最终,砰!!!一声沉闷到惊心动魄、仿佛砸在每个人灵魂上的巨响,狠狠砸在了下方那座冰冷、坚硬、象征着赫拉宫殿无上权力与残酷本质的巨大雕像上。

  李敏赫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无力地挂在栏杆上。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下方迅速蔓延开的、在华丽灯光下显得无比狰狞的暗红。紧握的拳无力地松开。这一次,他甚至没能发出悲鸣,只有喉间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轮回的齿轮,又一次在绝望的嘶鸣和刺目的血色中,沉重地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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