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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暗度陈仓

循环尽头的光

门缝外那声突兀的“咔哒”如同冰锥刺破暧昧的幻境!

  李敏赫猛地惊醒,身体像触电般弹开,一把推开近在咫尺的车柱完!他脸颊红得滴血,嘴唇微肿,眼神里还残留着未褪的迷蒙和巨大的惊惶,胸口剧烈起伏。车柱完被他推得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断的不悦,但立刻被警惕取代。走到门口,猛地拉开声乐教室的门!

  门外走廊空荡荡的,只有冰冷的白炽灯光倾泻下来,照在光洁的地砖上。方才那点微弱的钻石反光和窥视的眼睛,连同那声异响的主人,都已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空气里只剩下两人尚未平复的喘息声,以及一种被窥破秘密的、令人窒息的寂静。

  “有……有人?”李敏赫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下意识地舔了舔被吻得有些发麻的唇瓣,这个动作让他自己都僵了一下,脸颊更烫了。他立刻别开脸,不敢看车柱完的眼睛,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分不清是因为刚才的吻,还是这突如其来的惊吓。

  车柱完的目光在空寂的走廊尽头扫视片刻,确认没有危险,紧绷的身体才略微放松。转身看向李敏赫。少年脸上那混合着羞赧、惊惶和强作镇定的表情,让车柱完眼底的冷厉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掌控意味的兴味。他没有立刻追问刚才的吻,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没事了。”车柱完关上门,声音恢复了惯有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安抚,“说说吧,刚才火急火燎的,到底怎么了?”

  李敏赫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头翻涌的羞耻和混乱,将天台上的整个过程,语速飞快但条理清晰地复述了一遍。

  “……所以,我约了他们周六在洛根·李的酒店见面。”李敏赫最后总结道,眼神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然,“我打算把闵雪雅的手机和机房视频交给他们。”

  车柱完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冰凉的金属袖扣。当李敏赫提到闵雪雅手机里的证据时,他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周六么……”车柱完沉吟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去可以。但记住两点:第一,闵雪雅还活着的事,还不能告诉他们。如果他们问起你为什么会帮他们,”他顿了顿,目光锁住李敏赫,“就提出让他们放过你的父母。虽然你父母实际的罪名因伪造而不成立,但别人不知道。用这个理由,足够让他们相信你的动机。”他清晰地指明了李敏赫可以打出的底牌。

  “第二,”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再次带来无形的压迫感,指尖轻轻拂过李敏赫依旧泛红的耳廓,动作暧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保护好自己。别让那些疯狗咬到。有任何不对劲,立刻联系我。”他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让李敏赫刚平复些的心跳又乱了节奏。

  “知…知道了!”李敏赫像被烫到般猛地缩了下脖子,胡乱应了一声,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冲出声乐教室,将车柱完那带着玩味和掌控的目光甩在身后。

  接下来几天,李敏赫几乎像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躲着车柱完。走廊里远远看见那挺拔的身影,立刻掉头绕路;放学时也刻意避开他,独自坐车回家。声乐教室里那个猝不及防又强势的吻,还有车柱完最后拂过他耳廓的手指,像烙印一样刻在他脑子里,混合着一种陌生的悸动和巨大的不知所措。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去消化这完全脱离他掌控的情感漩涡。

  车柱完似乎看穿了他的窘迫,却出奇地没有步步紧逼。他依旧从容地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目光偶尔扫过李敏赫刻意回避的身影,眼底深处是猎人般的耐心和一种“你终究逃不掉”的了然。他给足了李敏赫“消化”的时间,但这种无声的放任,反而让李敏赫心头那根弦绷得更紧。

  时间在一种微妙的、带着涩意的氛围中滑到了周六。

  李敏赫站在洛根·李下榻的五星级酒店套房门外。他穿着一身宽大得几乎能将他整个人罩进去的黑色兜帽卫衣,同色的棒球帽压得很低,帽檐下是严严实实遮住大半张脸的黑色口罩,只露出一双警惕而冷静的眼睛。他像一只融入阴影的猫,谨慎地再次扫视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奢华走廊,确认没有人,才抬手,用指关节快速而有力地敲响了厚重的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开门的是洛根·李。他穿着休闲的深色高领毛衣,脸色依旧有些沉郁,眼神锐利地扫过李敏赫这身密不透风的装扮,侧身让他进去。

  套房客厅里,申秀莲已经到了。她坐在靠窗的单人沙发上,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套装,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眼底的疲惫和紧绷。看到李敏赫进来,她只是微微抬了抬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带着一如既往的温柔和关切。客厅里的气氛异常凝滞,洛根·李和申秀莲之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充满硝烟的墙,连空气都显得沉重而尴尬。显然,在李敏赫到来之前,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有效交流,只有冰冷的对峙。

  李敏赫没有废话,走到茶几旁的沙发坐下,像个执行秘密任务的间谍,谨慎地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一张带着少年气却眼神沉静的脸。他先从卫衣宽大的内袋里,掏出了闵雪雅那部屏幕边缘带着细微划痕的旧手机,轻轻放在光洁的茶几上。

  申秀莲的目光瞬间被那部手机攫住,仿佛看到了女儿残留的温度,眼眶瞬间红了。

  接着,李敏赫又拿出一个微型U盘,放在手机旁边。“这里面,是周丹泰和千瑞珍在50层机房,对闵雪雅施暴的视频。”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像重锤砸在两人心上。

  “你怎么会有这些?!”申秀莲猛地抬头,声音因激动而颤抖,目光灼灼地盯着李敏赫。洛根·李端着酒杯的手指也骤然收紧,眼神锐利如刀,充满了不信任和探究。

  李敏赫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压抑某种翻涌的情绪。他没有立刻回答申秀莲的问题,而是将视线投向落地窗外繁华却冰冷的城市轮廓,声音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恍惚和刻骨的寒意:

  “那天……周叔叔说要约闵雪雅见面聊聊,想‘解决’录音的问题。”他顿了顿,语气里充满了事后的懊悔和无力感,“我……提醒过她了。我让她别去,周叔叔找她绝对没安好心。可她……”他闭了闭眼,手肘撑在膝盖上扶额,仿佛那场景仍在眼前,“她还是去了。”

  客厅里一片死寂,只有李敏赫低沉的声音在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后来……我偷听到我爸妈在书房说话……”李敏赫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偷听秘密的后怕,“他们说……周叔叔把人关在50层的机房了。”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带着少年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我想着去看看情况。”

  他的声音开始不稳,眉头紧皱,仿佛重新置身于那个冰冷、充满暴力的空间:

  “闵雪雅确实被绑在里面……我躲在暗处,偷偷拍下了周叔叔和千老师对闵雪雅施虐的过程……我……我当时害怕极了。”他抿了抿唇,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们……下手很重。”

  “等他们发泄够了离开,我刚想进去……夏恩星却来了!”李敏赫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和冰冷,“她像个疯子!嫉妒闵雪雅的天赋,嫉妒她能考第一……说了很多难听的话,还动手推搡她……”

  “我看情况不对,就打昏了夏恩星,趁机把闵雪雅救了出来。”他急促地喘了口气,仿佛完成这个动作耗尽了力气,“我带她暂时躲起来……她告诉我,她的手机藏在大厅,里面有非常重要的证据……是周叔叔一直在找的,绝对不能落到他手里!她求我去帮她拿回来……”

  李敏赫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的呼吸变得异常粗重,身体抖得更加厉害,脸色也瞬间褪去了血色,变得惨白。他的眼神失去了焦距,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我让她躲在楼梯间等我,再三叮嘱她千万别动……我拼了命地跑下去,找到手机……”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带着濒临崩溃的惊恐,“然后……等我回去找她时,人就不见……我听到声音……很大的呼救声……从走廊阳台那边传来…”

  他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呜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却被他死死咬住嘴唇憋了回去,只有肩膀在剧烈耸动。巨大的恐惧和创伤后应激反应彻底淹没了他。

  “敏赫啊!”申秀莲的心像是被狠狠撕裂!看到李敏赫这副被噩梦魇住的痛苦模样,她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她猛地从沙发上起身,几步冲过来,不顾洛根·李审视的目光,一把将颤抖的少年紧紧抱进怀里!她的怀抱温暖而带着母性的安抚力量,像一片安全的港湾。

  “好了,好了……孩子,别怕……都过去了……别想了……”申秀莲的声音带着哽咽,手掌轻拍着李敏赫的后背,试图抚平他的战栗。她能感觉到怀中少年单薄的身体在巨大的痛苦中挣扎。

  洛根·李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李敏赫讲述的细节丰富,尤其是目睹坠楼时那种无法作伪的恐惧状态,让他心中的疑虑消减了大半。这绝不像一个还在上高中的小孩能演出来的。

  在申秀莲温暖的怀抱里,李敏赫的颤抖渐渐平息了一些,但眼神依旧空洞而悲伤。他靠在申秀莲肩上,声音嘶哑而虚弱:

  “我冲上去……就…就看见她…掉下去了…砰的一声…砸在…砸在那个该死的雕像上……好多…好多血……”他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整个人都蜷缩起来。

  “你看到是谁推她下去的吗?”洛根·李的声音低沉而紧绷,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李敏赫眼神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努力回忆那混乱可怕的瞬间:“……没……没看清具体是谁推的……”他声音艰涩,“但我下楼去查看时,看到……看到了裴露娜的妈妈……她……她满手都是血……”

  “允熙?!”申秀莲猛地松开李敏赫,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都变了调,“不可能!怎么会是她?她……她有什么理由……”她无法将那个看似温顺、为女儿奔波的可怜母亲,与杀害雪雅的凶手联系起来。这冲击比周丹泰更让她难以接受。

  “理由?”李敏赫猛地抬起头,泪水还挂在脸上,眼神却瞬间变得冰冷而锐利,像淬了毒的刀锋,直刺申秀莲的认知盲区,“阿姨,您还没想明白吗?”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谁才是最大的、最直接的获益者?!”

  他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闵雪雅死了,裴露娜作为预备一号,顺理成章地顶替了闵雪雅的位置,进入了青雅艺高!”

  “而且她还低价买入闵雪雅的房子,结果宝松村开发,她赚了一大笔钱!她才是闵雪雅死后,最大的、唯一的、最直接的获益者!这难道还不够吗?!”

  申秀莲踉跄一步,脸色惨白如纸,被这冷酷而直指核心的逻辑彻底击懵了。长久以来对吴允熙的同情和信任,在李敏赫这血淋淋的指控面前,瞬间土崩瓦解,只留下巨大的背叛感和彻骨的寒意。

  李敏赫看着申秀莲摇摇欲坠的样子,眼中的冰冷稍稍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疲惫。

  “雪雅经常和我提到你。”洛根·李看着眼前的少年,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重的气氛。

  “什么?”李敏赫有些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她说你非常怕麻烦,而且胆子很小……”洛根·李的语气带着一丝复杂。

  李敏赫暗自咬牙腹诽:‘闵雪雅!原来你在背后这么说我!’

  “但她也说你人并不坏,嘴上总说着‘别连累我’,可是在她遇到麻烦时,都会出手帮她。”洛根·李的目光落在李敏赫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缓和,“雪雅她……很喜欢你,她很希望能有你这样可爱的弟弟。”

  申秀莲想起雪雅日记里,也多次提到他【闵雪雅:我第1次不用付出任何代价就受到别人的好意。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他的善心。】她看向李敏赫的眼神,不由得又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失去女儿的母亲看向可能存在的“另一个孩子”的复杂情感。

  “谁是她弟弟!”李敏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别扭地吼道,仿佛想用怒气掩盖什么,“都是同一年出生的,说不定我比她大呢!”

  “我们雪雅是3月5日出生的。”申秀莲眼神慈爱地看向李敏赫,声音很轻。

  李敏赫猛地噎住,他尴尬地别过脸,嘴硬道:“咳,又不是老顽固了,还算什么生日大小……”但那微微发红的耳根暴露了他的不自在。

  “那么,”洛根·李向前倾了倾身体,目光锐利地锁住李敏赫,“一个怕麻烦、胆子小的家伙,为什么会主动卷入这么大的麻烦?”这才是他最大的疑问。

  李敏赫苦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了自嘲和无奈,这正是车柱完为他预设好的“动机”。“我告诉你们这些……拿出这些证据……当然不是为了当什么正义使者。”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在申秀莲和洛根·李之间游移,充满了恳切和孤注一掷:

  “我只是……只是想求你们一件事。”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等一切结束……等周叔叔、千老师,还有……裴露娜妈妈……这些真正的凶手伏法后……能不能……能不能放过我的父母?”

  “我知道……我知道他们那天晚上参与了清理现场,参与了……转移‘尸体’……”他艰难地吐出这些字眼,仿佛每一个都带着刺,“他们犯了罪,包庇了凶手……但他们不是主谋!他们……他们只是被卷进去了!他们……他们只是愚蠢地想要掩盖,想要保护我……保护他们那点可怜的地位和颜面……”他的声音带着哽咽,眼中是真实的恐惧和无助,“求求你们……看在我今天……看在我拿出这些证据的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

  少年眼中的恐惧、无助和对父母那复杂又割舍不下的情感,赤裸裸地摊开在申秀莲和洛根·李面前。这不再是那个在天台上冷静的少年,而是一个被巨大的秘密和恐惧压垮、拼命想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的可怜人。

  申秀莲看着眼前的少年,想到他描述中目睹雪雅坠楼的惨状,想到女儿日记里对他的信任,心像是被揉碎了。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洛根·李的眼神依旧深不可测,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敲,没有立刻表态。李敏赫的“动机”——保护父母——在他听来,远比虚无缥缈的正义感更符合逻辑,也更可信。

  豪华的套房里,只剩下沉重的沉默,窗外城市冷漠的喧嚣如同背景噪音。真相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而关于未来的承诺,却如同风中残烛,摇曳不定。

  李敏赫低垂着头,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那被泪水浸湿的眼睫下,一丝极其微弱的心虚一闪而过——这动机是车柱完建议的,但保护父母的心情,却是真的。只是这“真相”本身,还包裹着更大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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