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桌上的气氛有点不对劲。
张桂源扒拉着碗里的米饭，眼神始终没抬起来。桌上的红烧排骨是他平时最爱吃的，今天却像没看到一样，一口没动。
“小源，今天篮球赛看得怎么样？”张爸爸放下筷子，试图打破沉默，“你昨天不是还说今天有场关键比赛吗？”
“嗯。”张桂源含糊地应了一声，夹了口青菜塞进嘴里，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
餐桌对面的阿吱偷偷看了他一眼，小口吃着饭，眼神里满是困惑。从下午那个尴尬的拥抱后，张桂源就一直躲着她。她回房间待了半个多小时，再下楼时，他已经不在客厅了。
刚才吃晚饭，她特意坐在他旁边，想跟他说话，可他立刻就搬到了餐桌对面，宁愿挨着不怎么熟悉的继父坐。
“阿吱今天做的蛋糕很好吃，”李慧芳笑着说，给阿吱夹了块排骨，“我看你们下午吃得挺开心的，是不是？”
阿吱握着筷子的手抖了一下，小声说：“嗯……哥说还可以。”
“可以就多吃点，”李慧芳又给张桂源夹了块排骨，“小源你也吃，别光吃饭。”
排骨落在碗里，汤汁溅到了米饭上。张桂源看着那块排骨，心里莫名烦躁。他不想吃，更不想听她们说下午的事。
“爸，妈，我吃完了。”张桂源放下碗筷，椅子腿刮过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才吃了几口啊？”李慧芳皱眉，“再多吃点。”
“没胃口。”张桂源站起身，没看阿吱，径直走向客厅。
阿吱看着他的背影，握着筷子的手慢慢收紧。心口有点堵得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闷的疼。她不明白张桂源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下午还好好的，甚至还给她擦了眼泪，怎么转眼就变得这么冷漠。
“哥……”阿吱下意识地开口叫住他。
张桂源的脚步顿了一下，却没回头，也没说话，继续往前走，很快就消失在客厅拐角。
阿吱的眼睛有点发热，她低下头，假装吃饭，眼泪却不争气地掉在了碗里，溅起小小的水花。
“怎么了这是？”李慧芳察觉到女儿的不对劲，关切地问，“是不是张桂源欺负你了？”
“没有……”阿吱摇摇头，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妈，我也吃饱了。”
她拿起碗筷，快步走进厨房，把自己关在里面洗碗。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掩住了她压抑的抽噎声。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阿吱靠在洗碗池边，看着泡沫在水里散开，心里充满了委屈和困惑。她只是想对他好一点，想让这个重组的家里多一点温暖，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洗完碗，阿吱犹豫了很久，还是端着一杯牛奶上了楼。她轻轻敲了敲张桂源的房门，没听到回应。
“哥，你睡了吗？”她又敲了敲门，“我给你热了杯牛奶。”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阿吱咬了咬嘴唇，轻轻转动门把手。门没锁，她小心地推开门，探出半个头。
张桂源坐在书桌前，背对着门口，台灯的光晕在他身上投下一圈阴影。他似乎在看窗外，又好像只是发呆。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书桌上那盏孤零零的台灯亮着，显得有些冷清。
阿吱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把牛奶放在他书桌上：“哥，喝点牛奶吧，有助睡眠。”
张桂源没有回头，也没有说话，像没听到一样。
阿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更难受了。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沉默，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哥，”她小声说，“下午的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张桂源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依旧没回头。
“我知道你可能生气了，”阿吱继续说，声音带着哭腔，“但我真的不是故意吓你的……打雷的时候我就是有点害怕……”
“你出去。”张桂源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阿吱愣住了，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哥……”
“我说，你出去。”张桂源猛地转过身，眼神冷得吓人，“以后不要随便进我房间。”
阿吱被他的眼神吓到了，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她从没见过张桂源这个样子，眼神里充满了烦躁和厌恶，好像她是什么让他恶心的东西。
“我……”阿吱张了张嘴，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我只是想给你送牛奶……”
“拿走。”张桂源指着桌上的牛奶，语气没有一丝温度。
阿吱看着他冰冷的脸，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她慢慢拿起桌上的牛奶，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哥，你到底怎么了？”她哽咽着问，“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你告诉我，我改好不好？”
张桂源看着她流泪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疼得厉害。他别开视线，不敢再看她：“不关你的事，你走吧。”
“怎么会不关我的事？”阿吱往前走了一步，“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下午还……”
“谁跟你是一家人？”张桂源猛地打断她，声音大得吓人，“别忘了我们只是重组家庭，我妈早就跟你爸说清楚了，等我上了大学，我们就各走各的！”
这句话像一把刀子，狠狠扎进阿吱心里。她愣住了，眼泪挂在睫毛上，忘了掉下来。
原来，在他心里，他们从来都不是一家人。原来，他一直都在等着离开这个家的那一天。
看着阿吱震惊而受伤的表情，张桂源心里后悔得要命。他不是故意要说这么伤人的话，只是脱口而出，想逼她走，想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哥……”阿吱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带着浓浓的失望和伤心，“你真的……这么想吗？”
张桂源咬紧牙关，强迫自己不去看她的眼睛：“是。”
一个字，像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阿吱心上。她再也忍不住，转身跑出了房间，牛奶杯掉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白色的牛奶溅了一地。
张桂源猛地站起来，想去追她，脚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一阵一阵地抽痛。
“啊！”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拳砸在书桌上，台灯晃动了一下，差一点掉在地上。
他知道自己刚才说的话太过分了，可是他控制不住。只要一看到阿吱那双清澈的眼睛，一想到下午那个拥抱，他就无法控制内心的冲动和恐慌。
他怕自己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怕自己会彻底越界。
张桂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雨已经停了，只有路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扩散开来，反射出模糊的光影。
他想起刚搬来这个家的时候，他对一切都充满了抵触。那时的阿吱还是个怯生生的小姑娘，总是躲在妈妈身后，偷偷看他。
有一次，他在阳台抽烟，被她撞见了。她吓得差点哭出来，却还是鼓起勇气说：“哥，抽烟对身体不好。”
那时他觉得她很烦，没理她。现在想想，那是她第一次主动跟他说话。
后来，她会偷偷在他书包里塞牛奶，会在他心情不好的时候讲冷笑话给他听，会抢走他碗里的胡萝卜说“我帮你吃”……
这些点点滴滴的小事，像温水煮青蛙一样，慢慢融化了他心里的坚冰。
可是他现在却亲手把这一切都打碎了。
张桂源靠在墙上，慢慢滑坐到地上。心口像是破了个大洞，冷风呼呼地往里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门外传来李慧芳的声音：“阿吱，怎么了？杯子怎么碎了？有没有伤到？”
“妈……我没事……”阿吱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显然刚刚哭过，“不小心打碎的……”
“傻孩子，没事就好，我来收拾吧。”
“不用了妈，我自己来。”
张桂源听着门外的对话，心里更加难受。他知道阿吱一定很伤心，可是他却没办法出去安慰她。
他怕自己一出去，就会控制不住地抱住她，告诉她刚才那些话都是假的。
他更怕自己会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的动静渐渐消失了。张桂源还维持着靠在墙上的姿势，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光线照进来，勾勒出他落寞的身影。
他拿起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显示已经十一点了。他犹豫了一下，打开微信，点开那个熟悉的头像。
那是阿吱主动加他的微信，头像是一只兔子，和她那件粉色兔子睡衣一模一样。他以前从没给她发过消息，甚至很少点开她的朋友圈。
手指在屏幕上停留了很久，他终究还是没有发出去任何消息。
张桂源关掉手机，闭上眼靠在墙上。脑子里一片混乱，全是阿吱的样子——她哭红的眼睛，委屈的表情，还有那句“我们是一家人啊”……
如果他们不是重组家庭，如果他们没有这层名义上的兄妹关系，那该多好？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被他立刻掐灭了。他不能这么想，绝对不能。
他是她的哥哥，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张桂源顶着黑眼圈下楼的时候，阿吱已经收拾好书包准备上学了。她看到张桂源，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迅速低下头，拿起书包就往外走。
“阿吱，不多吃点早餐吗？”李慧芳从厨房出来，手里还拿着三明治。
“不了妈，我上学快迟到了。”阿吱的声音闷闷的，没回头就跑出了家门。
张桂源站在原地，看着门口，心里空荡荡的。
“小源，你也赶紧吃早餐，吃完我送你去学校。”李慧芳把三明治放在他面前。
张桂源没什么胃口，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
去学校的路上，车里一片沉默。李慧芳几次想开口问他和阿吱怎么了，都被他冷漠的眼神挡了回去。
到了学校门口，张桂源拿起书包就下车，连句“再见”都没说。
李慧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她不知道这两个孩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张桂源一整天都浑浑噩噩的，上课走神，下课发呆。同桌好几次跟他说话，他都没反应。
下午放学，他没有像平时一样在校门口等阿吱。而是径直走出校门，准备自己坐公交车回家。
刚走到公交站台，身后就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哥！”
张桂源的脚步顿住了，却没回头。
阿吱跑到他身边，喘着气说：“哥，你怎么不等我啊？”
张桂源看着远处的公交车，声音冷淡：“我们不顺路。”
“怎么会不顺路？我们不是住一起吗？”阿吱不解地看着他。
张桂源转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耐烦：“我说不顺路就不顺路，你自己回去吧。”
这时，公交车来了。张桂源立刻上了车，甚至没回头看阿吱一眼。
阿吱站在原地，看着公交车绝尘而去，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她不明白，为什么昨天还好好的两个人，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难道那个拥抱真的让他这么反感吗？
阿吱抹掉眼泪，吸了吸鼻子，转身慢慢往家走。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单。
回到家，张桂源直接回了房间，把自己关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样对阿吱不公平，可是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要一看到她，他就会想起那个拥抱，想起她身上的栀子花香，想起自己不该有的那些心思。
他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强迫自己保持距离。
晚饭的时候，阿吱没下楼。李慧芳上去叫了她好几次，她都说没胃口，不想吃。
张桂源默默地吃着饭，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沉甸甸的。他知道阿吱肯定还在生他的气，或者说，是伤心。
晚上，张桂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拿起手机，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微信。
他点开阿吱的朋友圈，这是他第一次认真看她的朋友圈。里面大多是一些日常琐事，比如今天做了什么好吃的，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或者是一些风景照。
最新一条朋友圈是昨天下午发的，只有一张照片——那个歪歪扭扭的奶油蛋糕，配文是：“第一次做蛋糕，虽然有点丑，但是哥哥说还可以吃，开心！”
看到这条朋友圈，张桂源心里更难受了。他想起昨天下午阿吱兴奋的样子，再想起自己今天对她的冷漠，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后悔。
他关掉微信，把手机扔到一边，蒙上被子。他告诉自己，必须坚持下去，不能再对阿吱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
可是心里的那个声音却一直在说：张桂源，你在骗谁呢？你明明就喜欢她。
这个念头像疯长的野草，在他心里蔓延开来，怎么都无法清除。
他知道，这场挣扎，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张桂源和阿吱一直保持着冷战状态。在家里，他们几乎零交流，就算不小心碰到，也会立刻躲开。在学校，张桂源更是刻意躲着阿吱，甚至连她的视线都不敢接触。
阿吱从一开始的伤心、困惑，慢慢变成了失望。她试过几次想和张桂源和好，可是他都对她视而不见，态度冷漠得像陌生人。
渐渐地，阿吱也不再主动找张桂源说话了。她开始躲着他，尽量避免和他出现在同一个空间。
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连张爸爸和李慧芳都察觉到了不对劲。他们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可是两个孩子都不肯说。
这天是周末，张爸爸和李慧芳要去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让张桂源和阿吱自己在家。
临走前，李慧芳特意叮嘱：“小源，阿吱，你们在家好好相处，别吵架。中午你们自己做点吃的，或者叫外卖也行。”
“知道了妈。”阿吱低着头说。
张桂源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爸妈走后，家里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阿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写作业，张桂源则坐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放着无聊的综艺节目，可是张桂源一点都没看进去。他时不时地看向阿吱的房门，心里有些烦躁。
他知道这样冷战下去不是办法，可是他又不知道该如何打破僵局。
中午，张桂源饿得不行，去厨房找吃的。打开冰箱，里面没什么菜，只有几个鸡蛋和一把青菜。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煮点面吃。
正在洗菜的时候，阿吱的房门打开了。她探出头看了看，发现张桂源在厨房，又把头缩了回去。
张桂源看到了她，动作顿了一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叫她出来一起吃，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很快，面煮好了。张桂源端着碗走到客厅，刚坐下准备吃，就听到阿吱的房门又打开了。
阿吱走到厨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她打开冰箱看了看，发现没什么吃的，又关上了冰箱门。
张桂源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放下筷子，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锅里还有面。”
阿吱的动作顿住了，她转过身，有些惊讶地看着张桂源。
这是他们冷战以来，张桂源第一次主动跟她说话。
张桂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别开视线：“要不要吃？”
阿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她走进厨房，拿出碗和筷子，盛了一碗面。然后走到客厅，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在了张桂源对面。
两人默默吃着面，谁都没有说话。客厅里只有咀嚼声和电视的声音，气氛有些尴尬。
张桂源吃着面，心里却不像表面那么平静。他能感觉到阿吱的视线时不时地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犹豫和困惑。
他知道，这是一个打破僵局的机会。
“那天……”张桂源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说道，“对不起。”
阿吱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我不该说那些话的。”张桂源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也不该对你那么冷淡。”
阿吱的眼睛瞬间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低下头，小声说：“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我……”张桂源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总不能告诉阿吱，他是因为喜欢她，才刻意跟她保持距离吧？
“我只是……”张桂源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说了个谎，“那天心情不好，所以……”
“是因为我吗？”阿吱抬起头，眼睛红红的看着他，“是因为我那天吓到你了，所以你才生气的吗？”
张桂源看着她委屈的样子，心里更愧疚了：“不是，不关你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
“那你以后还会那样对我吗？”阿吱小声问，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和害怕。
张桂源看着她，心里挣扎了很久。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有任何不该有的想法，可是看到她这个样子，他又狠不下心。
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不会了。”
听到这个答案，阿吱的眼睛亮了起来，露出了这段时间以来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真的吗？”
看着她灿烂的笑容，张桂源的心跳漏了一拍。他避开她的视线，点了点头：“嗯。”
“太好了！”阿吱开心地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我还以为你以后都不理我了呢。”
看着她开心的样子，张桂源的心里也轻松了一些。可是同时，他也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他对阿吱的感情，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冷战而消失，反而像深埋在地下的种子，悄悄发了芽。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禁忌的感情，也不知道他们的未来会怎样。
但是此刻，看着阿吱开心的笑容，他只想把这份平静维持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至少现在，他们还是兄妹，还能像这样坐在一起吃饭。
至于未来会怎样，他不敢想，也不愿想。
吃完饭，阿吱主动收拾碗筷，开开心心地去洗碗了。张桂源坐在客厅，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他知道，这场关于禁忌之恋的挣扎，才刚刚开始。而他，已经快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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