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里,张桂源的手掌贴在阿吱房门上,能觉出那层薄薄的木门板另一边有轻微的颤抖。母亲还蹲在客厅哭,间或有玻璃杯碎片被碰响的细碎声。他盯着门板上阿吱用彩笔画的小猫,粉爪子歪歪扭扭的,还是去年她刚搬来的时候画的。
"咔嗒。"门锁突然转了。
阿吱的眼睛红得像刚泡过水的樱桃,手里攥着个帆布包,兔子睡衣已经换成了白T恤和牛仔裤。她把湿漉漉的头发扎成马尾,几缕碎发贴在泛红的脸颊上。
"电影快开场了。"她声音有点哑,眼睛却亮得吓人。
张桂源没说话,扯过她手腕就往外走。母亲的哭声猛地停了,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桂源!你要带她去哪儿!"母亲的指甲抠住他胳膊,"你舅舅要知道了会发疯的!"
张桂源甩了下手没甩开,反手抓住母亲的手腕。她的胳膊细得像一折就断,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
"妈,"他盯着母亲新添的白头发,"就两个钟头。"
母亲的手抖得厉害,掌心里全是冷汗。她看看张桂源,又看看阿吱紧抿的嘴唇,突然松了手,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眼神散了架似的。
"你们...你们早点回来。"
关门的时候,张桂源听见屋里传来玻璃杯再一次碎裂的声音。楼道里潮乎乎的,刚下过雨的水泥地泛着潮气。阿吱低着头走在前面,帆布包带子一长一短,随着她的脚步晃悠。
"票还在吗?"张桂源忽然开口。
阿吱立刻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这次她把票夹在了书里,边角整整齐齐的,就是封面被捏得起了皱。张桂源接过来的时候,发现是本高中数学练习册,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林吱"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简笔画小人。
"这什么?"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阿吱脸"腾"地红了,伸手就要抢。张桂源举高了手,她蹦着跳着够了两下,马尾辫扫过他胳膊,痒痒的。
"还给我!"她急得直跺脚,眼角却偷偷泛了笑意。
张桂源把练习册塞进她帆布包,趁她低头拉拉链的时候,飞快地揉了把她头发。阿吱炸毛似的叫了一声,伸手推他,却被他抓住手腕。两人拉拉扯扯地下了楼,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楼梯转角,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块儿,难分彼此。
电影院离小区不远,走路也就十五分钟。路上阿吱一直没说话,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往前走。张桂源跟着她的影子走,看着她白T恤后背洗得发毛的地方,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也是这么低着头,抱着个旧书包站在客厅中央,手指抠着书包带子。
"想吃什么?"快到电影院的时候,张桂源问。
阿吱停下脚步,认真地想了想:"香草味的甜筒,还要爆米花,大份的。"
张桂源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是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行,都买。"
影院大厅人不多,早上十点场大多是带小孩的家长。售票窗口边上立着个巨大的《盛夏光年》海报,穿着白衬衫的男主角望着天,背后是一片金黄的麦田。阿吱仰着头看海报,张桂源去排队买票。
"两张《盛夏光年》。"他把钱递过去。
售票员是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孩,打了个哈欠接过钱,目光越过张桂源肩膀,突然顿了顿。张桂源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阿吱正踮着脚够自动贩卖机最上层的瓶装可乐,牛仔裤后腰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兄妹俩来看电影啊?"售票员一边出票一边随口问。
张桂源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抓起票快步走开。
阿吱已经拿到了可乐,正插着吸管嘬得滋滋响。看见张桂源过来,她举起可乐递到他嘴边:"哥你喝。"
张桂源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甜得发腻的焦糖色液体滑进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检票口站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板着脸像谁欠了他钱。张桂源把电影票递过去,那人接过票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他们,眼神在阿吱通红的眼角和他紧抿的嘴唇之间来回扫了几圈。
"四号厅,往前走左拐。"检票员把票撕了副券递回来,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张桂源后背有点发毛。
放映厅里暗摸摸的,只有银幕反射着微弱的光。阿吱拉着张桂源的袖子往里走,凉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角落,旁边没人。刚坐下,阿吱就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外婆做的茶叶蛋,还热乎乎的。
"给你。"她塞了个到张桂源手里,蛋黄的香气混着茶叶的味道飘散开来。
电影开场前的广告声音很大,光打得人眼睛疼。张桂源剥开茶叶蛋的壳,蛋白上印着好看的花纹。阿吱捧着爆米花桶,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银幕。
"害怕吗?"张桂源凑近她耳边问,热气吹得她耳朵尖瞬间红了。
阿吱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碰到他胳膊。黑暗里,张桂源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还有她咬着爆米花时微微动的侧脸。
电影开场了。画面一开始就是大片的金黄麦田,风吹过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放映厅。阿吱看得很专注,有时候会被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爆米花桶蹭到张桂源胳膊。张桂源没太注意看电影,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阿吱的侧脸,看她被银幕光照亮的眼睛,看她偷偷抹眼泪时颤抖的指尖。
不知道看到第几分钟的时候,阿吱的手突然碰到了他的手背。张桂源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烫到似的差点缩回去。她的手很小,指尖有点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像是不经意的。过了一会儿,那只手又试探着伸过来,这次是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指。
张桂源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他能感觉到阿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微微倾斜着。他小心翼翼地回握,用拇指轻轻摩挲她冰凉的手指。阿吱的手猛地一颤,却没有松开。
银幕上的光忽明忽暗,照着两人交握的手上。张桂源盯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阿吱蹲在阳台哭,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只被淋湿的小猫。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她。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接过毛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晨光里,张桂源的手掌贴在阿吱房门上,能觉出那层薄薄的木门板另一边有轻微的颤抖。母亲还蹲在客厅哭,间或有玻璃杯碎片被碰响的细碎声。他盯着门板上阿吱用彩笔画的小猫,粉爪子歪歪扭扭的,还是去年她刚搬来的时候画的。
"咔嗒。"门锁突然转了。
阿吱的眼睛红得像刚泡过水的樱桃,手里攥着个帆布包,兔子睡衣已经换成了白T恤和牛仔裤。她把湿漉漉的头发扎成马尾,几缕碎发贴在泛红的脸颊上。
"电影快开场了。"她声音有点哑,眼睛却亮得吓人。
张桂源没说话,扯过她手腕就往外走。母亲的哭声猛地停了,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追上来。
"桂源!你要带她去哪儿!"母亲的指甲抠住他胳膊,"你舅舅要知道了会发疯的!"
张桂源甩了下手没甩开,反手抓住母亲的手腕。她的胳膊细得像一折就断,皮肤下青色的血管看得清清楚楚。
"妈,"他盯着母亲新添的白头发,"就两个钟头。"
母亲的手抖得厉害,掌心里全是冷汗。她看看张桂源,又看看阿吱紧抿的嘴唇,突然松了手,后退两步靠在墙上,眼神散了架似的。
"你们...你们早点回来。"
关门的时候,张桂源听见屋里传来玻璃杯再一次碎裂的声音。楼道里潮乎乎的,刚下过雨的水泥地泛着潮气。阿吱低着头走在前面,帆布包带子一长一短,随着她的脚步晃悠。
"票还在吗?"张桂源忽然开口。
阿吱立刻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这次她把票夹在了书里,边角整整齐齐的,就是封面被捏得起了皱。张桂源接过来的时候,发现是本高中数学练习册,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林吱"两个字,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简笔画小人。
"这什么?"他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阿吱脸"腾"地红了,伸手就要抢。张桂源举高了手,她蹦着跳着够了两下,马尾辫扫过他胳膊,痒痒的。
"还给我!"她急得直跺脚,眼角却偷偷泛了笑意。
张桂源把练习册塞进她帆布包,趁她低头拉拉链的时候,飞快地揉了把她头发。阿吱炸毛似的叫了一声,伸手推他,却被他抓住手腕。两人拉拉扯扯地下了楼,清晨的阳光正好照在楼梯转角,把他们的影子叠在一块儿,难分彼此。
电影院离小区不远,走路也就十五分钟。路上阿吱一直没说话,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往前走。张桂源跟着她的影子走,看着她白T恤后背洗得发毛的地方,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样子——也是这么低着头,抱着个旧书包站在客厅中央,手指抠着书包带子。
"想吃什么?"快到电影院的时候,张桂源问。
阿吱停下脚步,认真地想了想:"香草味的甜筒,还要爆米花,大份的。"
张桂源摸了摸口袋里的几张皱巴巴的票子,是攒了半个月的零花钱。"行,都买。"
影院大厅人不多,早上十点场大多是带小孩的家长。售票窗口边上立着个巨大的《盛夏光年》海报,穿着白衬衫的男主角望着天,背后是一片金黄的麦田。阿吱仰着头看海报,张桂源去排队买票。
"两张《盛夏光年》。"他把钱递过去。
售票员是个睡眼惺忪的年轻女孩,打了个哈欠接过钱,目光越过张桂源肩膀,突然顿了顿。张桂源顺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见阿吱正踮着脚够自动贩卖机最上层的瓶装可乐,牛仔裤后腰露出一小块白皙的皮肤。
"兄妹俩来看电影啊?"售票员一边出票一边随口问。
张桂源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嗯。"他含糊地应了一声,抓起票快步走开。
阿吱已经拿到了可乐,正插着吸管嘬得滋滋响。看见张桂源过来,她举起可乐递到他嘴边:"哥你喝。"
张桂源咬着吸管喝了一口,甜得发腻的焦糖色液体滑进喉咙,却压不住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检票口站着个穿制服的中年男人,板着脸像谁欠了他钱。张桂源把电影票递过去,那人接过票看了看,又抬眼看了看他们,眼神在阿吱通红的眼角和他紧抿的嘴唇之间来回扫了几圈。
"四号厅,往前走左拐。"检票员把票撕了副券递回来,语气没什么起伏,却让张桂源后背有点发毛。
放映厅里暗摸摸的,只有银幕反射着微弱的光。阿吱拉着张桂源的袖子往里走,凉鞋踩在地毯上没什么声音。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角落,旁边没人。刚坐下,阿吱就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塑料袋,里面是外婆做的茶叶蛋,还热乎乎的。
"给你。"她塞了个到张桂源手里,蛋黄的香气混着茶叶的味道飘散开来。
电影开场前的广告声音很大,光打得人眼睛疼。张桂源剥开茶叶蛋的壳,蛋白上印着好看的花纹。阿吱捧着爆米花桶,小口小口地往嘴里塞,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银幕。
"害怕吗?"张桂源凑近她耳边问,热气吹得她耳朵尖瞬间红了。
阿吱摇摇头,往他身边靠了靠,肩膀碰到他胳膊。黑暗里,张桂源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还有她咬着爆米花时微微动的侧脸。
电影开场了。画面一开始就是大片的金黄麦田,风吹过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整个放映厅。阿吱看得很专注,有时候会被逗笑,肩膀一耸一耸的,爆米花桶蹭到张桂源胳膊。张桂源没太注意看电影,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看阿吱的侧脸,看她被银幕光照亮的眼睛,看她偷偷抹眼泪时颤抖的指尖。
不知道看到第几分钟的时候,阿吱的手突然碰到了他的手背。张桂源的心猛地一跳,像被烫到似的差点缩回去。她的手很小,指尖有点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指,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像是不经意的。过了一会儿,那只手又试探着伸过来,这次是轻轻握住了他的小指。
张桂源的呼吸一下子屏住了。他能感觉到阿吱的手指在微微发抖,爆米花桶放在两人中间的扶手上,微微倾斜着。他小心翼翼地回握,用拇指轻轻摩挲她冰凉的手指。阿吱的手猛地一颤,却没有松开。
银幕上的光忽明忽暗,照着两人交握的手上。张桂源盯着那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忽然想起那个雨夜。阿吱蹲在阳台哭,肩膀一抖一抖的,像只被淋湿的小猫。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把自己的毛巾递给她。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接过毛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
从那以后,好像就不一样了。
他开始留意她喜欢抢他碗里的可乐鸡翅,喜欢在他写作业的时候趴在旁边画画,喜欢偷偷用他的洗发水,身上带着和他一样的薄荷味。他开始在她晚归的时候站在窗边等,在她被同学欺负的时候握紧拳头,在她踮脚替他擦掉嘴角奶油的时候,感觉心脏要跳出胸腔。
"哥你脸怎么这么红?"那时候她仰着小脸问,眼睛近得能看见里面小小的自己。
窗外突然打了个雷,阿吱吓得往他怀里扑。软软的身体撞进他怀里,带着洗发水的清香和少女特有的甜腻气息。张桂源脑子一热,伸手抱住了她。
现在,她的手就在他手心里。小小的,软软的,带着爆米花的黄油香气。张桂源收紧手指,把她的手整个包在自己掌心。阿吱没有挣扎,反而往他这边靠得更近了,头轻轻靠在他肩膀上。
电影演到一半,男主角在雨中向女主角告白。哗啦哗啦的雨声从音响里传出来,和那天晚上的雨一样大。阿吱的呼吸有点急促,握着他的手更紧了。张桂源低头看她,她的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像落满了星星。
"桂源。"她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电影的声音盖住。
张桂源的心猛地一跳。她很少叫他的名字,总是"哥""哥"地叫。
"嗯?"他也放轻声音,凑近她耳边。
阿吱的脸颊贴在他肩膀上,烫得惊人。"我..."她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
张桂源没再追问。他知道她想说什么,就像他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一样。这个秘密像疯长的野草,在他们共处的每个日夜悄悄蔓延,直到再也藏不住。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张桂源去上厕所。走廊里的灯亮得刺眼,他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洗手,水冰凉刺骨。镜子里的男生脸色有点发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头发乱蓬蓬的。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有点陌生。
那天母亲把阿吱带到家里来,说这是以后的妹妹。他躲在房间里没出来,听着客厅里母亲和那个叫林叔的男人的笑声,还有她怯生生的"阿姨好"。他不想要什么妹妹,就像他不想要这个重组的家一样。
可现在,这个不想要的妹妹,却成了他生活里唯一的光。
回到放映厅的时候,电影已经结束了,灯亮了起来。阿吱正低头把爆米花桶收拾进塑料袋,背影像只受惊的小兽。张桂源走过去,看见她眼圈红红的。
"怎么了?"他在她身边坐下。
阿吱摇摇头,把塑料袋打好结塞进帆布包。"电影挺好的。"她声音有点哑。
张桂源没说话,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刚走出放映厅,就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
"张桂源!"
声音又尖又利,像指甲刮过玻璃。张桂源的心猛地一沉,握着阿吱的手瞬间收紧。阿吱也听见了,身体猛地僵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张桂源转过身,看见表哥带着三个男生站在不远处的自动贩卖机旁,一脸不怀好意的笑。表哥的鼻子昨天被他打破了,贴着块纱布,看起来滑稽又狰狞。
"行啊你小子,"表哥走过来,眼睛在张桂源和阿吱交握的手上转了一圈,"家里闹翻天了,你还有闲心带小情人看电影?"
旁边的三个男生发出一阵哄笑,目光在阿吱身上扫来扫去,让她忍不住往张桂源身后躲了躲。
"我们来看电影关你什么事。"张桂源把阿吱护在身后,声音冷得像冰。
表哥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得更大声了:"关我什么事?你妈昨天哭着求我爸放过你们的时候,你怎么不问问关不关她的事?"他上前一步,几乎贴到张桂源脸上,"张桂源,你可真行啊,连自己妹妹都搞,要不要脸?"
最后那个字像针一样扎进张桂源心里。他猛地一拳挥过去,却被表哥躲开了。旁边的男生立刻围了上来,推搡着张桂源的肩膀。
"想打架是吧?"一个黄毛男生捏着拳头在张桂源面前晃了晃,"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张桂源被推得后退几步,后背撞到墙上。他死死盯着表哥,眼睛红得吓人:"你想干什么?"
表哥冷笑一声,绕过张桂源走向阿吱。阿吱吓得往后缩,帆布包掉在了地上,里面的练习册和茶叶蛋滚了出来。
"小丫头片子长得还挺俊,"表哥伸手想去捏阿吱的脸,"怪不得我们桂源这么上心。要不要跟哥哥们玩玩?比跟他这个闷葫芦有意思多了。"
"别碰她!"张桂源像被刺激到的野兽,猛地推开身边的男生冲过去,一把将表哥推倒在地。
场面瞬间混乱起来。三个男生围攻上来,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张桂源身上。他死死抱着头,尽量蜷缩着身体,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们碰到阿吱。
不知是谁踹了他肚子一脚,张桂源疼得蜷缩在地上,眼冒金星。他模模糊糊看见阿吱扑过来,用小小的身体护住他,对着那些男生又抓又咬,像只被惹急了的小猫。
"别打我哥!不准你们打我哥!"她尖叫着,声音都劈了。
一个男生不耐烦地甩了下手,阿吱被推得后退几步,脑袋撞在了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痛呼一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上,捂着额头,指缝里很快渗出了血。
"阿吱!"张桂源目眦欲裂,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身上的人,爬过去抱住阿吱。
她的额头在流血,脸色惨白得像纸,眼睛却亮得吓人,死死盯着表哥。"你离间我爸妈,你偷我外婆的钱,你还打我哥!"她突然站起来,声音因为愤怒而颤抖,"我要去派出所告你!把你做的好事全都告诉警察!"
表哥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上前一步抓住阿吱的胳膊,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你敢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阿吱挣扎着,脸色因为失血而越来越白,"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上次外婆的钱少了五百,就是你拿的!还有..."
"你给我闭嘴!"表哥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阿吱。
张桂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表哥的手腕。他的手烫得吓人,眼睛红得像要滴出血来。"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表哥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甩开他的手后退几步,色厉内荏地吼道:"好啊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叫我爸来!让他看看你们这对不知廉耻的狗男女!"
他说着掏出手机,手指抖得厉害。张桂源看了一眼地上的阿吱,她捂着额头的手上全是血,嘴唇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走!"张桂源拉起阿吱的手,转身就往电影院外跑。
阿吱被他拉着跑,脚步有些踉跄,额头的血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白T恤上,像绽开了一朵红色的花。身后传来表哥气急败坏的叫喊声,还有保安的呵斥声。
他们一口气跑出电影院,外面不知什么时候又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冰凉刺骨。张桂源脱下自己的衬衫,披在阿吱头上,盖住她流血的额头。
"哥..."阿吱抓着他的手腕,手指冰冷。
"别说话,我们先回家。"张桂源拉着她往公交站跑,雨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
跑到公交站的时候,两人都已经浑身湿透。阿吱靠在广告牌上喘息,额头上的血混着雨水流下来,看着触目惊心。张桂源从口袋里摸出纸巾,想帮她擦掉脸上的血,手指却抖得厉害。
"哥,我们去哪儿?"阿吱突然抬起头,眼睛在雨幕里亮得惊人,"回家要被骂的...舅舅会来的..."
张桂源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是啊,他们能去哪里呢?这个城市这么大,却好像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哥,"阿吱抓住他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张桂源从未见过的坚定,"我们逃跑吧。"
雨越下越大,砸在公交站台的棚顶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又渐渐远去。张桂源看着阿吱被雨水打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看着她额头上那道还在流血的伤口,看着她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逃跑。这个词像一颗种子,突然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在雨声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逃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