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时,阿吱正踮脚替张桂源整理领带。她指尖缠着深色领带绕了两圈,打了个歪歪扭扭的温莎结,最后用力拽了拽。
“太紧了。”张桂源闷笑出声,握住她作乱的手往下拉。布料混着她手心的温度贴在喉结上,有点痒。
“谁让你非要出差。”阿吱低头用指尖戳他衬衫纽扣,声音闷闷的。行李箱就立在玄关,滚轮还沾着昨天超市门口的泥点。台面上放着她凌晨烤的蔓越莓饼干,已经装好了密封罐。
张桂源弯腰把她圈进怀里,下巴蹭着发顶:“就三天,后天晚上准点到家。”怀里的人哼唧着往他胸口蹭,像只耍赖的小猫。他低头亲了亲她发旋,闻到草莓洗发水的甜味混着烘焙香气,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手机闹钟突然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清晨的宁静。阿吱被吓得一哆嗦,张桂源顺势捏住她后颈轻轻摩挲:“怕迟到。”
“知道了知道了。”阿吱推开他去拿饼干罐,罐底贴着张便签,用粉色马克笔画了只笑脸太阳。“路上不许吃别人给的东西,不许跟陌生女人说话,到地方立刻给我发视频——”
“遵命,大小姐。”张桂源接过罐子塞进背包侧袋,转身抓起车钥匙。防盗门关上的瞬间,阿吱飞快踮脚在他侧脸亲了下,带着草莓味的甜香。
“等我回来。”张桂源按在门锁上的手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没再说下去。电梯门合上时,他看见阿吱还扒着门框朝他挥手,浅蓝色睡衣裙摆扫过脚踝,像只振翅的蝴蝶。
高铁疾驰过城市边缘时,张桂源对着电脑屏幕打了个喷嚏。车厢空调开得太足,冷气顺着袖口往里钻。他抽了张纸巾擦鼻子,瞥见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刚过十点。桌板上摆着没动过的饼干罐,透明盖子里的蔓越莓红得发亮。
“张总,合同条款这边需要再确认下。”助理小陈递过文件,突然“呀”了一声,“您是不是着凉了?脸色不太好。”
张桂源揉了揉太阳穴翻开文件:“没事,昨晚没睡好。”指尖触到纸张时微微发麻,他不动声色地将手背贴在额头上,果然有点烫。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阿吱发来的表情包,粉色小猫举着“一路平安”的牌子。
【到高铁站了吗?记得给我发消息[猫咪探头.jpg]】
他盯着屏幕笑了笑,打字回复:【刚上车,你乖乖吃饭。】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又打了个喷嚏
会议室外的走廊飘着消毒水味,张桂源靠在玻璃墙上喘息。领带被扯松挂在颈间,衬衫洇出深色汗渍。刚结束的三个小时会议像场酷刑,空调冷风灌进骨头缝,脑子却烧得嗡嗡响。
“张总,我送您去医院吧?”小陈扶住他摇晃的胳膊,急得额头冒汗,“您走路都打晃了。”
“不用。”张桂源推开他摸出手机,屏幕上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全是阿吱。最新一条消息是半小时前:【你怎么不接电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后面跟着三个哭泣的表情。
心口突然揪紧,他咬着牙拨通电话,听筒刚贴上耳朵就听见阿吱带着哭腔的声音:“张桂源你死哪儿去了!电话不接消息不回——”
“我没事。”他打断她,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刚开会手机静音了。”走廊顶灯在眼前晃成重影,小腹传来一阵绞痛。
“你声音怎么回事?是不是生病了?”阿吱的声音突然拔高,“我就知道!让你别穿那件薄衬衫你非不听,现在好了吧——”
“真没事。”张桂源靠在墙上慢慢滑坐下去,冷汗顺着鬓角滴在衬衫领口,“就是有点累,晚上回去给你打电话。”他匆匆挂了电话,没听见听筒那头阿吱的哭喊。
再次睁开眼时,刺眼的白光让他眯起眼睛。鼻尖萦绕着浓烈的消毒水味,手背上冰凉的触感提醒他正在输液。护士正低头调着输液器,看见他醒了连忙按铃:“醒了?感觉怎么样?高烧39度5,吓死我们了。”
“我手机……”张桂源撑着想坐起来,却被护士按住肩膀。
“在这儿呢。”护士递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裂开蛛网似的纹路,“是你爱人联系的我们,她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爱人。张桂源盯着这个词发愣,手机突然在掌心震动,屏幕上跳跃的“阿吱”两个字烫得他手一抖。
阿吱冲进病房时,张桂源正靠在床头喝水。玻璃杯在他手里晃得厉害,大半水洒在病号服前襟。听见急促的脚步声,他抬头望过去,喉咙突然发紧。
阿吱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颊,额头上还沾着灰,白色帆布鞋上全是泥点。她站在门口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突然冲过来,输液针头被扯得移位,血珠顺着针管倒流上去。
“别动!”张桂源想抓住她乱挥的手,却被狠狠甩开。
“别动我!”阿吱的声音劈了叉,泪珠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谁让你不告诉我生病的?谁让你硬撑的?谁让你——”她突然蹲下去抱住膝盖,肩膀抖得像寒风里的落叶。
张桂源拔掉手背上的针头,不顾护士的惊呼走到她面前蹲下。消毒水味混着她头发上雨水的湿气钻进鼻腔,他轻轻拨开她汗湿的刘海:“哭什么?我这不是没事了。”
“你还说!”阿吱猛地抬头,眼泪鼻涕糊了满脸,“你知道我接到电话的时候多害怕吗?他们说你晕倒在高铁站,说你高烧快四十度,说你——”她突然扑进他怀里,带着哭腔的拳头一下下捶在他后背。
张桂源闷哼着抱住她,后背的钝痛让高烧的眩晕感更强烈了。他摸索着拍她的背,手指触到她衬衫下凸起的脊椎骨,突然想起她早上还笑眯眯地转着圈给他看新裙子。
“对不起。”他把脸埋在她颈窝,声音闷得像堵了团棉花,“以后不这样了。”
护士进来换输液瓶时,病房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阿吱坐在床边替张桂源擦脸,温水浸透的毛巾划过他滚烫的皮肤,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的玻璃。
“还难受吗?”她把体温计塞进他腋下,指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瑟缩了一下。
“好多了。”张桂源抓住她冰凉的手贴在脸上,她的指缝还沾着干涸的泥点,“怎么来的?打不到车?”
“跑过来的。”阿吱别过脸不看他,声音闷闷的雨点子还在顺着发梢往下滴,阿吱忽然把额头抵在他手背上蹭了蹭,闷声说:"从地铁站跑了两站地,鞋都跑飞一只。"张桂源这才发现她右脚袜子破了个洞,脚踝处红通通一片。床头柜上塑料袋里的新袜子露出粉色边,是他昨天陪她逛街时买的那块兔子图案布料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