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一路疾驰,车厢里的空气压抑得像凝固的水泥。
温阮蜷缩在角落,侧脸贴着冰冷的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红肿的眼眶和苍白的脸。刚才那个粗暴的吻像一道烙印,灼烧着她的嘴唇,也烫穿了她最后一点伪装的平静。
厉烬坐在她对面的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指尖却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那里还残留着触碰她唇瓣的温度。他没看她,周身却散发着低气压,像是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温阮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呼吸太重。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的耐心已经被她耗尽了。
车驶回陆家庄园时,天已经擦黑。厉烬率先下车,径直走进别墅,没回头看她一眼。管家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最终只是低声说:“温小姐,先生他……只是一时气极了。”
温阮扯了扯嘴角,没接话。气极了?那是气极了吗?那分明是失控的占有欲,是毫不掩饰的掠夺。
她跟着走进别墅,刚换好鞋,就听到厉烬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冷得像冰:“把她的画具都搬到储藏室,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碰。”
温阮的心猛地一沉,快步走进客厅:“你凭什么?!”
厉烬坐在沙发上,指尖夹着一支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模糊不清:“就凭你今天的所作所为,足以让我撕毁协议,让你弟弟立刻滚出VIP病房。”
又是这样。永远用她最在乎的人来威胁她。
温阮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我知道了。”她转身想上楼,不想再看他一眼。
“站住。”厉烬的声音再次响起,“明天的婚礼,我不希望再出任何岔子。如果你敢耍花样,后果不是你能承担的。”
温阮的脚步顿了顿,没回头,也没回答,径直上了楼。
回到房间,她反锁了门,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滚落。她不知道自己是在哭苏慕言的退缩,还是在哭自己的懦弱,又或者,是在哭这个被彻底颠覆的人生。
窗外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清冷的光晕。温阮看着空荡荡的书桌——那里原本放着她的画具,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现在,连这点寄托也被厉烬剥夺了。
她像一只被拔光了羽毛的鸟,只能在笼子里绝望地扑腾。
第二天一早,温阮是被敲门声吵醒的。她顶着一双红肿的眼睛打开门,看到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捧着华丽的礼服和首饰。
“温小姐,该准备了,婚礼十点开始。”管家恭敬地说。
温阮没说话,默默地让她们进来。
化妆镜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任凭化妆师在她脸上涂抹勾勒。当厚重的粉底遮住她的黑眼圈,精致的眼妆掩盖住她的疲惫时,镜中的人渐渐有了几分“新娘”的模样,却唯独没有新娘该有的笑意。
“温小姐底子真好,稍微化一下就这么漂亮。”化妆师笑着称赞,语气里带着真心的羡慕,“厉总真是好福气。”
温阮扯了扯嘴角,没接话。福气?大概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了。
换上那件意大利设计师定制的婚纱时,温阮站在全身镜前,有了片刻的恍惚。婚纱是鱼尾款式,洁白的蕾丝上镶嵌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和流畅的肩线。
可这光芒太刺眼了,像一层坚硬的外壳,把她包裹得密不透风。
“厉总来了。”有人轻声说。
温阮透过镜子,看到厉烬走进来。他穿着一身白色的定制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眉眼间的冷硬被柔和了几分,竟真有了几分新郎的温润。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眼神深邃,看不出情绪。
“准备好了?”他问,声音低沉。
温阮转过身,看着他,点了点头。
厉烬走过来,从首饰盒里拿起一条项链,链坠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在灯光下泛着幽蓝的光。他走到她身后,轻轻为她戴上。
冰凉的宝石贴在她的颈间,他的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温阮下意识地往前躲了躲,厉烬的动作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走吧。”他率先转身。
温阮看着他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提起婚纱的裙摆跟了上去。
婚礼在庄园的露天草坪举行,白色的帐篷下铺满了粉色的玫瑰,宾客们穿着华丽的礼服,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觥筹交错,一派喜庆的景象。可温阮知道,这些笑容里大多是虚伪的客套,他们来这里,不过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是厉烬。
牧师站在临时搭建的礼台中央,看着并肩走来的两人。当音乐响起时,厉烬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掌宽大而温暖,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温阮的手指蜷缩了一下,最终还是任由他握着。
“厉烬先生,你是否愿意娶温阮小姐为妻,无论……”
“我愿意。”厉烬的声音清晰而坚定,打断了牧师的话。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温阮脸上,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占有,有珍视,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偏执。
温阮的心猛地一跳。
轮到她了。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带着好奇、探究,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她看到人群中站着几个面生的男女,大概是厉家的亲戚,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轻视。
她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远处的铁栅栏外——那里空无一人。苏慕言终究还是没来,或许是被厉烬的人拦住了,或许是……他终于放弃了。
也好。
温阮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这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他英俊、富有、权势滔天,却也冷酷、偏执、用强制的手段将她捆绑在身边。
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交易。
“温阮小姐,你是否愿意嫁给厉烬先生为妻,无论……”
“我愿意。”温阮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见。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厉烬的视线,没有爱,没有恨,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厉烬的眸色暗了暗,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交换戒指时,厉烬拿出的是一枚设计简约的铂金戒指,内环刻着一个小小的“烬”字。他执起她的手,轻轻将戒指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温阮看着那枚戒指,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一道无形的枷锁。
当牧师宣布“你可以亲吻你的新娘”时,厉烬俯身靠近。温阮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做好了再次被掠夺的准备。
可预想中的粗暴没有到来。
他的吻很轻,像羽毛拂过唇瓣,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温阮愣住了,猛地睁开眼,撞进他深邃如海的眼眸里。
那里面,似乎藏着一些她从未见过的情绪——紧张,珍视,还有一丝……不安?
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里闪过一瞬,厉烬已经直起身,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仿佛刚才那个温柔的吻只是她的错觉。
宾客们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彩带和花瓣从天而降,落在她洁白的婚纱上,像一场盛大的幻觉。
温阮站在一片喧嚣中,看着身边被众人簇拥的厉烬,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她结婚了。
嫁给了一个她只认识三天的男人。
嫁给了一场用五百万买来的婚姻。
这场婚礼,像一个华丽的枷锁,将她牢牢地锁在了厉烬身边,锁在了这座镀金的牢笼里。
她不知道未来会怎样,只知道从这一刻起,她的名字前面,永远冠上了“厉”这个姓氏。
而那个叫温阮的、曾经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插画师,在这场婚礼的钟声里,彻底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