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宴的喧嚣像一层厚重的茧，将温阮裹在中央。
她穿着洁白的婚纱，端着香槟杯，机械地对每一个前来道贺的人微笑。那些陌生的面孔上挂着程式化的笑容，说着千篇一律的恭维话，眼神里却藏着探究和打量——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厉太太，究竟是什么来头？
温阮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她身上。她尽量让自己的姿态看起来从容得体，可紧握酒杯的指尖泛白，暴露了她的紧张。
厉烬始终站在她身边，手臂自然地环在她的腰间，看似亲密，掌心却隔着一层薄薄的婚纱面料，没有丝毫温度。他应对着宾客的寒暄，声音低沉，语气平淡，偶尔会侧过头对她说一句“累不累”，那语气像是在谈论天气，听不出关切。
“厉总真是好眼光，厉太太年轻漂亮，看着就贤惠。”一个脑满肠肥的中年男人举着酒杯，眼神在温阮身上流连不去，带着毫不掩饰的轻佻。
厉烬的眸色冷了冷，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温阮往自己身边带了带，语气平淡却带着威慑：“王总说笑了，内人胆子小，经不起打趣。”
王总的脸色僵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识趣地转移了话题。
温阮低着头，看着香槟杯里晃动的液体，心里像压着一块石头。她能感觉到厉烬的维护，可这种维护更像是在保护自己的所有物，而非对她本人的在意。
“去休息室待一会儿。”厉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处理完这边就过去找你。”
温阮如蒙大赦，点了点头，提起婚纱裙摆，在女佣的指引下离开了宴会厅。
休息室是一间布置雅致的客房，推开门就闻到淡淡的薰衣草香。温阮脱下高跟鞋，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紧绷的脚踝终于得到了放松。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草坪上喧闹的人群，突然觉得一阵疲惫。
这场婚礼，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她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消息。苏慕言没有再联系她，父母那边也只是早上打了个电话，语气里满是小心翼翼的叮嘱，让她“好好照顾自己，别惹厉先生生气”。
原来，她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温阮靠在窗边，不知不觉就发起了呆。直到敲门声响起，她才回过神，以为是厉烬来了，随口说了句“进来”。
门被推开，走进来的却是一个穿着红色礼服的年轻女人。女人长得很漂亮，眉眼间带着一丝傲气，径直走到温阮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就是温阮？”女人开口，声音娇嗲，却带着刺。
温阮皱了皱眉：“你是谁？”
“我是林薇薇，林氏集团的千金。”女人撩了撩头发，语气带着炫耀，“我和厉烬从小就认识，我们两家是世交。”
温阮明白了。又是一个对厉烬有意思的女人，大概是来宣示主权的。她没兴趣参与这种无聊的争斗，转身想走到沙发边。
“站住！”林薇薇却拦住了她，“你以为嫁给他，就能坐稳厉太太的位置了？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温阮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平静：“我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他娶的是我，这就够了。”
“你！”林薇薇被她平静的态度激怒了，“你不就是看上了他的钱和地位吗？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逼他娶你？我警告你，识相点就赶紧离开他，否则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温阮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笑。这些所谓的名媛千金，脑子里想的永远都是这些吗？
“林小姐，”温阮的语气冷了下来，“我和厉烬之间的事，与你无关。如果你没别的事，就请离开，我想休息了。”
“你敢赶我走？”林薇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温阮，你别太得意。厉烬只是一时新鲜，等他玩腻了，自然会把你像垃圾一样丢掉！”
这句话像一根针，刺中了温阮心底最敏感的地方。是啊，她和厉烬不过是交易，他怎么可能对她有真心？等两年期满，她确实会被“丢掉”。
可就算是这样，也轮不到外人来指手画脚。
温阮抬起头，直视着林薇薇的眼睛，语气坚定：“就算是垃圾，现在也是他捡回去的垃圾。在他没扔掉之前，谁也别想碰。”
她的话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林薇薇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会说出这样的话。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了。厉烬站在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林薇薇的脸色瞬间变了，刚才的嚣张气焰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委屈的表情：“厉烬，我……我只是来看看温小姐，想跟她认识一下……”
厉烬没有看她，目光落在温阮身上，眼神复杂。他刚才确实听到了温阮最后那句话，心里竟莫名地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谁让你来的？”厉烬开口，声音冰冷，是对林薇薇说的。
“我……”林薇薇咬着唇，眼眶红了，“我担心你，就过来看看……”
“我的婚礼，不欢迎不懂规矩的人。”厉烬的语气没有丝毫温度，“管家，送客。”
一直守在门外的管家立刻走进来，对林薇薇做了个“请”的手势。林薇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看厉烬，又看看温阮，最终还是不甘心地跺了跺脚，转身走了出去。
休息室里只剩下温阮和厉烬两人，空气再次变得压抑。
厉烬走到温阮面前，目光落在她脸上，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问：“她没欺负你吧？”
温阮摇摇头：“没有。”
“以后再有人找你麻烦，直接告诉我。”厉烬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意味，“你现在是厉太太，没人可以随便欺负你。”
温阮看着他，突然觉得有些讽刺。他用强制的手段把她绑在身边，却又在这种时候充当她的保护者。
“你为什么要娶我？”温阮鬼使神差地问出了这个问题，“林薇薇说的对，你身边有很多比我好的女人，为什么偏偏是我？”
厉烬的眸色深了深，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你不需要知道。你只需要记住，你是厉太太，这就够了。”
又是这句话。
温阮的心沉了下去，她就知道，不会得到答案的。
“我累了。”她转过身，背对着他，“我想先回房间休息。”
厉烬看着她纤细的背影，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温阮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坐上车时，天色已经暗了。窗外的霓虹灯一闪而过，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温阮靠在车窗上，看着外面陌生的街景，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别墅，她脱下沉重的婚纱，换上轻便的家居服，卸了妆。镜子里的女人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比白天清亮了些。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里的喷泉。厉烬还没回来，大概还在应付那些宾客。
这场婚礼，对他而言，或许更像是一场商业应酬。
温阮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帆布包，翻出了那本速写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笔，翻开新的一页。
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洒在纸上，她的指尖在纸上滑动，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是今天在婚礼上，厉烬亲吻她时的样子。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画他，或许是因为那个吻太过意外，或许是因为他当时眼神里的情绪太过复杂。
画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看着纸上那个眉眼冷硬的男人，心里一阵烦躁。她用力合上速写本，重新塞回抽屉里。
她不该对他产生任何好奇，更不该有任何不该有的情绪。他们之间，只能是交易。
不知过了多久，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温阮知道，厉烬回来了。
她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假装睡着了。
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脚步声很轻，停在了床边。温阮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很久，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探究。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被子被轻轻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她露在外面的肩膀。然后，脚步声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卧室的门被重新关上。
温阮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
黑暗中，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
他的霸道，他的强制，他偶尔流露的笨拙的温柔，还有那个意外温柔的吻……像一团迷雾，让她越来越看不懂。
温阮翻了个身，看向窗外。月光皎洁，洒满了整个庭院。
她知道，这场无声的对峙，才刚刚开始。而她和厉烬之间的故事，也远没有结束。
或许，这座镀金的牢笼，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冰冷。
但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温阮，别傻了。
他给的从来都不是温柔，只是掌控欲的另一种形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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