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地毯上投下一道菱形的光斑。温阮是被生物钟叫醒的，睁开眼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未有人躺过。
她坐起身，看着那片空荡荡的位置，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昨晚厉烬并没有进来睡。他大概是在书房或者客房过夜了。
这个认知让她莫名松了口气，却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下楼时，厉烬已经坐在餐桌旁看财经报纸了。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西装，领口系着条纹领带，侧脸在晨光中显得轮廓分明，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硬，多了些沉静的质感。
“醒了？”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便移回了报纸上，“早餐在厨房，让张妈给你热一下。”
温阮点点头，没说话，径直走向厨房。张妈是别墅的厨师，一个看起来很和蔼的中年女人，正端着一盘刚烤好的吐司出来。
“太太醒了？”张妈笑着说，“先生特意让我给您做了您爱吃的单面煎蛋，还有小米粥，说是养肠胃。”
温阮的心微微一动。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喝小米粥？她从没跟他说过。
她接过张妈递来的早餐，放在餐桌上，坐在厉烬对面。早餐很简单，却都是她偏爱的口味，显然是经过精心准备的。
两人沉默地吃着早餐，只有报纸翻动的声音和餐具轻微碰撞的声响。这种安静并不尴尬，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平和。
吃完早餐，厉烬起身准备去公司。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温阮说：“下午没事的话，可以去画室看看，你的画具我让他们搬回去了。”
温阮愣住了：“你不是说……”
“昨天是我气头上说的话。”厉烬打断她，语气听不出情绪，“协议里没说不让你画画。”
说完，他没再看她，转身离开了别墅。
温阮坐在餐桌旁，看着门口的方向，心里有些发懵。他这是……在向她示好吗？还是又在玩什么新的把戏？
她想不通，也懒得去想。能重新画画，对她而言已经是最好的消息了。
下午，温阮果然去了画室。画室里的画具已经被整齐地摆回了原位，甚至连她之前散落的颜料管都被分类整理好了。阳光透过天窗洒进来，落在画布上，暖洋洋的。
她走到画架前，看着那张只画了一半的、关于婚礼的速写，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画笔，继续勾勒起来。
画笔在指尖流动，将那些复杂的情绪倾注在画布上——厉烬深邃的眼眸，林薇薇挑衅的眼神，宾客们虚伪的笑容，还有她自己脸上那片死水般的平静……
画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来。画布上，厉烬的轮廓被她无意识地画得柔和了许多，尤其是他亲吻她时的眼神，不再是她记忆中的冰冷，反而带着一丝她从未捕捉到的……温柔？
温阮皱了皱眉，觉得自己一定是画糊涂了，赶紧拿起橡皮，想把那部分擦掉。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医院打来的，护士告诉她，温宇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让她有空可以去看看。
这个消息让温阮悬了很久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连忙道谢，挂了电话后，激动得在画室里转了好几个圈。
太好了，小宇没事了。
她想立刻去医院看弟弟，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厉烬会允许吗？
犹豫了很久，她还是决定去问问厉烬。毕竟，弟弟的医药费是他付的，她总该知会他一声。
温阮拿起手机，翻到厉烬的号码，手指悬在拨号键上，迟迟没有按下去。她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他说话，是该感激，还是该保持距离？
纠结了十几分钟，她终究还是按下了拨号键。电话响了几声就被接起，厉烬低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电流声：“有事？”
“我……”温阮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医院刚才打电话来说，我弟弟的手术很成功，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我想去看看他，可以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久到温阮以为他不会同意时，厉烬才开口：“我让司机送你去。”
“谢谢。”温阮下意识地说。
“嗯。”厉烬应了一声，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温阮握着手机，心里有些意外。他答应得比她想象中要爽快。
司机很快就把车停在了别墅门口。温阮换了身素雅的连衣裙，拎着一个果篮坐上了车。
去医院的路上，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心情难得有些轻松。弟弟没事了，这比什么都重要。
到了医院，温阮径直走向病房。推开门，看到母亲正坐在病床边削苹果，父亲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眼圈红红的，看到她进来，两人都愣住了。
“阮阮？”母亲放下苹果，站起身，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着她，“你怎么来了？他……没为难你吧？”
温阮摇摇头，笑了笑：“妈，我没事，你们别担心。小宇怎么样了？”
“刚醒没多久，医生说手术很成功，恢复得好的话，过段时间就能出院了。”母亲说着，眼眶又红了，“阮阮，是爸妈没用，让你受委屈了……”
“妈，别说这些了。”温阮打断她，走到病床边。弟弟还在睡着，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比之前好了很多。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弟弟的额头，心里一阵酸楚。
“厉先生……还好吗？”父亲犹豫了很久，才小心翼翼地问。
温阮知道父亲想问什么，他是怕厉烬会因为她的事迁怒于家里。“他……挺好的。”她含糊地说，“医药费的事，他已经都付清了，你们不用担心。”
父母对视一眼，都松了口气，却又带着浓浓的愧疚。
温阮在病房里待了一个多小时，陪父母说了说话，看着弟弟醒过来喝了点水，精神好了很多，才放心离开。
走出医院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司机恭敬地为她打开车门，温阮坐进去，才发现副驾驶座上没人——今天没有保镖跟着。
她有些意外，却也没多问。
车驶回别墅时，厉烬的车已经停在车库里了。温阮走进客厅，看到他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语气严肃，似乎在谈工作上的事。
他看到她进来，对着电话那头说了句“先这样”，就挂断了电话。
“回来了？”他问，语气平淡。
“嗯。”温阮点点头，“小宇恢复得很好，谢谢你。”
“应该的。”厉烬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饿了吗？张妈做了晚饭。”
温阮确实有些饿了，点了点头。
晚餐依旧很丰盛，两人还是没怎么说话，但气氛却比之前缓和了许多。温阮能感觉到，厉烬似乎在刻意营造一种平和的氛围，虽然他的方式依旧很笨拙。
吃完晚饭，厉烬去了书房处理工作。温阮回到房间，坐在书桌前，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有些乱。
今天厉烬的所作所为，让她对他的印象产生了一丝动摇。他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冷酷无情，他会记得她的喜好，会在她去看弟弟时不加阻拦，甚至会在她道谢时说“应该的”。
这些细微的变化，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她走到画室，看着那张还没画完的速写，最终还是没有擦掉那片柔和的轮廓。或许，人本来就是复杂的，厉烬也不例外。
温阮拿起画笔，在画布的角落里，轻轻画下了一朵小小的雏菊。
白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在一片灰暗的背景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带着一丝微弱的希望。
也许，这座镀金的牢笼，并不全是冰冷。也许，在那些坚硬的外壳下，也藏着一些不为人知的柔软。
温阮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对是错，但她愿意暂时放下那些尖锐的防备，试着去看看。
毕竟，她已经在这里了。与其在无尽的抗拒和痛苦中度过，不如试着在这道看似密不透风的裂痕里，寻找一丝微光。
而那丝微光，或许就来自于那个总是用冰冷伪装自己的男人。
温阮放下画笔，看着画布上的雏菊，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也许，事情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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