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几天，别墅里的气氛都透着一种微妙的平和。
厉烬依旧早出晚归，但餐桌上的沉默不再带着针锋相对的紧绷，偶尔他会提起公司里的趣事（大多是关于某个项目的艰难推进，语气平淡却藏着不易察觉的自得），温阮也会应和两句，说说自己画了什么。
这种相处模式像温水煮茶，缓慢，却在不知不觉中改变着什么。
周五晚上，厉烬回来时带了一个包装精致的礼盒。他把礼盒放在温阮面前的茶几上，语气随意：“给你的。”
温阮正在看一本画册，闻言抬起头，看着那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礼盒，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打开看看。”厉烬在她身边坐下，手里拿着平板处理工作，目光却若有似无地飘向她。
温阮犹豫了一下，还是拆开了礼盒。里面是一套颜料，并非她常用的平价品牌，而是法国一个百年颜料世家的限量款，色彩饱满，管身上印着精致的花纹——她之前在艺术杂志上见过，价格高得让她望而却步。
“你怎么知道……”她有些惊讶，她从没跟他提过这个牌子。
厉烬滑动平板的手指顿了顿，语气平淡：“上次去你画室，看到你速写本上记着这个牌子的名字。”
温阮愣住了。那是她随手写在角落的，连自己都快忘了，他竟然注意到了。
心里某个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暖暖的。“谢谢。”她真心实意地说。
“喜欢就好。”厉烬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接下来的几天，温阮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画室。新颜料的质感极好，让她灵感迸发，画下了不少庄园里的风景——清晨的雾、午后的阳光、傍晚的晚霞，还有庭院里那丛在雨中摇曳的雏菊。
她刻意避开了画人，尤其是避开画厉烬。她怕自己再次陷入那种复杂的情绪里。
这天下午，温阮正在画一幅夕阳下的喷泉，突然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佣人，没回头，直到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画得不错。”
温阮吓了一跳，手里的画笔差点掉在地上。她转过身，看到厉烬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画室门口，正看着她的画。
“你怎么回来了？”现在才下午三点，他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在公司才对。
“回来拿份文件。”厉烬走进来，目光落在画布上，“这是昨天傍晚的景色？”
“嗯。”温阮点点头，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拉开了距离。
厉烬没在意她的疏离，走到画架前，仔细看着那幅画。夕阳的余晖洒在喷泉的水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池边的垂柳被染成了金色，整个画面温暖而宁静。
“比你之前画的那些……明亮多了。”他说。
温阮知道他指的是她之前那些色调灰暗的画。她没说话，只是拿起画笔，假装在调色。
厉烬却突然开口：“周末有空吗？”
温阮抬起头：“怎么了？”
“爷爷想见你。”他语气平淡，“他年纪大了，一直催着我带孙媳妇回去看看。”
温阮心里有些抵触。她能想象到厉家长辈会用什么样的眼神看她——一个出身普通、用不光彩手段嫁入豪门的女人。
“我能不去吗？”她小声问。
厉烬看了她一眼：“他是厉家唯一能管住我的人，你觉得呢？”
温阮明白了，这是推脱不掉的。她叹了口气：“好吧。”
周末很快就到了。厉烬特意推掉了所有工作，亲自开车带温阮去陆家老宅。
老宅在市中心的一个胡同里，是一座古朴的四合院，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透着浓浓的烟火气。和庄园的奢华不同，这里处处透着岁月的沉淀。
刚走进院子，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葡萄架下的藤椅上，手里拿着一个紫砂壶，正眯着眼睛晒太阳。老人穿着一件灰色的中山装，虽然满脸皱纹，但精神矍铄，眼神锐利，一看就不是好相处的人。
“爷爷。”厉烬喊了一声。
老人睁开眼睛，目光落在温阮身上，带着审视，像在打量一件物品。
温阮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爷爷好。”
厉老爷子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端起紫砂壶喝了一口茶。
气氛有些尴尬。厉烬拉着温阮的手，在老人对面的石凳上坐下，语气随意：“您身体还好？”
“死不了。”厉老爷子没好气地说，目光依旧在温阮身上打转，“就是被你气的，娶了个媳妇回来，藏着掖着这么久才带来见我。”
“最近公司忙。”厉烬轻描淡写地解释。
“忙？我看你是怕我不同意吧？”厉老爷子放下紫砂壶，看着温阮，“丫头，你是哪里人？家里是做什么的？”
温阮心里一紧，如实回答：“我是本市人，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我之前是个插画师。”她没提家里的债务，也没提那场交易。
厉老爷子挑了挑眉：“插画师？没听说过。我们厉家的孙媳妇，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的。”
这话像一根刺，扎在温阮心上。她早有预料，却还是忍不住觉得难堪。
她刚想开口说点什么，厉烬却抢先一步：“爷爷，我娶媳妇，看的是她这个人，不是她的家世。”
“你懂什么！”厉老爷子瞪了他一眼，“门当户对才重要！你看你那些堂兄弟，哪个娶的不是名门闺秀？就你，非要搞特殊！”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厉烬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温阮是我认定的人，也是厉家的孙媳妇，您认不认，她都是。”
温阮愣住了，转头看着厉烬。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洒在他脸上，他的侧脸线条紧绷，眼神却异常坚定。这是他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如此明确地维护她。
厉老爷子显然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随即气得吹胡子瞪眼：“你这个臭小子！胳膊肘往外拐！”
虽然嘴里骂着，眼神却柔和了些，看向温阮的目光也少了几分敌意。
中午吃饭时，厉老爷子没再为难温阮，甚至还让佣人给她夹了一块她爱吃的糖醋排骨。温阮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离开老宅时，厉老爷子把厉烬叫到一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温阮站在院子里，看着墙角那丛开得正艳的月季，心里有些暖意。
回去的路上，温阮忍不住问：“你爷爷跟你说什么了？”
厉烬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让我好好对你。”
温阮的心跳漏了一拍，没再追问。
车驶回庄园时，天色已经暗了。刚走进别墅，温阮突然觉得一阵头晕，脚步踉跄了一下。
厉烬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怎么了？”
“不知道，可能是有点低血糖。”温阮晃了晃头，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她早上没怎么吃东西，中午在老宅也没敢多吃。
厉烬皱了皱眉，直接打横将她抱起，走进客厅，把她放在沙发上。“坐着别动。”
他转身走进厨房，没过多久，端着一杯温热的红糖水和一块巧克力走出来，递给她：“喝点水，吃块糖。”
温阮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杯壁的温度，心里也跟着暖了起来。她小口喝着红糖水，巧克力的甜腻在舌尖化开，头晕的感觉渐渐缓解了。
“谢谢。”她说。
厉烬坐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眉头依旧皱着：“以后按时吃饭，别总让自己饿着。”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却更多的是关心。
温阮点点头，没说话，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她看着厉烬近在咫尺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男人或许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可怕。他有他的霸道和偏执，却也有他的细心和维护。
就像现在，他明明可以让佣人来照顾她，却亲自去厨房为她准备红糖水和巧克力。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画室里传来晚风拂过画布的轻响，别墅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温阮的心，在这一刻，悄然发生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变化。
也许，这座镀金的牢笼，真的可以透进阳光。
也许，这个叫厉烬的男人，真的可以给她一丝意想不到的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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