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语在校门口来回踱步，第三次看表。三点十五分，宋橙还没出现。
"被放鸽子了？"柒星越挎着运动包路过，嘴角挂着揶揄的笑。
季语刚要反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宋橙气喘吁吁地跑来，头发乱蓬蓬的，白色T恤上沾着几道彩色颜料。
"对不起，油画课拖堂了......"她弯下腰大口喘气，脖子上挂着的各式项链叮当作响。
季语注意到她右手腕上缠着绷带："你手怎么了？"
"刮刀划的，小伤。"宋橙直起身，突然瞪大眼睛，"等等，你就穿这个去见赞助商？"
季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深灰色西装套裙："有什么问题？"
宋橙扶额："星辰科技创始人程星辰是个出了名的嬉皮士，你这身打扮会让他想起他讨厌的投行家父亲。"
季语皱眉："你怎么知道？"
"艺术圈八卦。"宋橙从背包里扯出一件暗红色丝绒外套，"换上这个。"
"在这？"季语瞪大眼睛。
宋橙翻了个白眼，拉开旁边美术馆侧门："里面有洗手间。"
五分钟后，季语别扭地扯着丝绒外套的下摆走出来。衣服有点小，袖口短了一截，但意外的合身。
"转一圈。"宋橙命令道。
季语转了个圈，丝绒面料在阳光下泛着微妙的光泽。
宋橙突然上前，解开季语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把衣领往外翻，露出锁骨："好了，现在像个搞创意的了。"
季语感到宋橙的指尖擦过她的颈部皮肤，像被静电击中一般。她后退半步："你对谁都这样动手动脚吗？"
"只对我的作品。"宋橙歪头一笑，从包里掏出口红，"最后一步——"
"免了。"季语抬手挡住，"走吧，要迟到了。"
星辰科技的前台接待区像个当代艺术馆。季语盯着墙上那幅看似随意泼洒的抽象画，眉头越皱越紧。
"那是程总自己的作品。"接待员骄傲地说。
宋橙凑近画作："2018年的《数据洪流》系列？我在巴塞尔见过同系列的另一幅。"
季语挑眉——宋橙显然做了功课。
"宋小姐有眼光。"一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的男人从里间走出来，"我是程星辰。"
接下来的会谈完全超出季语预期。宋橙不仅对答如流，还当场用平板电脑画了个APP图标草图——将星辰科技的星形LOGO与艺术节元素巧妙融合。
"天才！"程星辰拍桌而起，"我要的就是这种跨界思维！"
离开时，程星辰已经承诺将赞助提高到一百五十万，条件是宋橙必须负责主视觉设计。
"你从哪学的商业谈判？"回程地铁上，季语忍不住问。
宋橙耸耸肩："我爸是画廊老板，从小看多了。"她顿了顿，"不过他不赞成我学纯艺术，我们......不太联系。"
季语想起父亲书架上那些从未翻开的画册："我爸妈觉得艺术是浪费时间的爱好。"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笑。
"对了，"季语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夹，"我朋友创业需要APP图标设计，报酬不错，你有兴趣吗？"
宋橙翻开文件，是秦淮兄弟的创业计划书："'校园技能共享平台'？听起来像高级代购。"
"本质差不多。"季语笑了，"接吗？"
"条件是你得当我模特。"宋橙眼睛亮起来，"我有个系列作业需要特定气质的人物。"
季语警觉起来："什么类型的模特？"
"就坐在那儿，做你自己的事就行。"宋橙比划着，"我画我的。"
季语犹豫了一下："......成交。"
当晚十点，校外的"猫空"咖啡厅。季语对着笔记本电脑修改商业计划书，宋橙在对面涂涂画画。咖啡续了三次杯，宋橙的眉头越皱越紧。
"不对......"她撕掉第五张草图，"感觉全错了。"
季语凑过去看："哪里不对？"
"这些设计都太......"宋橙挥舞着手，"太表面了。我需要抓住本质——用户为什么需要这个APP？"
季语思考片刻："对大学生来说，技能共享不仅是赚钱，更是找到认同感。比如会修图的人渴望被认可为设计师，而不仅是'帮忙P图的朋友'。"
宋橙眼睛一亮："所以图标不能只是交易符号，要体现身份转化......"她快速画了几笔，"像这样！"
草图上，一个简笔小人从阴影走向光芒，手中拿着代表不同技能的符号。
季语屏住呼吸——简单却震撼，完美抓住了她想表达的理念。
"太棒了。"她由衷地说。
宋橙咧嘴一笑，继续完善细节。季语回到电脑前，两人沉默地工作到凌晨。当季语终于保存文档合上电脑时，发现宋橙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笔。
季语轻轻抽走笔，端详宋橙的睡脸。没了醒时的锋芒，她看起来出奇地年轻脆弱，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阴影，嘴角还沾着一点巧克力慕斯。
季语鬼使神差地伸手，却在即将触及时停住。她转而拿起餐巾纸，犹豫片刻，最终只是轻轻盖在污渍旁边。
脱下外套披在宋橙肩上时，季语闻到一丝松节油的味道——是宋橙头发上的。奇怪，这味道在画室令人头疼，此刻却莫名安心。
手机震动。秦淮景发来消息：「星越训练受伤了，我们在校医院。」
季语皱眉，看了眼熟睡的宋橙，写了张便条压在咖啡杯下：「有急事先走，外套明天还我。——J」
校医院走廊上，柒星越正暴躁地拒绝护士包扎。
"我说了不需要缝合！"
"伤口再深一毫米就伤到肌腱了。"一个冷清的声音插进来。星越南拎着医药箱站在门口，白大褂衬得他身形修长。
柒星越眯起眼睛："你怎么在这？"
"医学院大三，轮值急诊。"星越南走近，不由分说抓起柒星越的手腕检查伤口，"谁处理的？消毒不彻底。"
秦淮景举手："我用了便利店买的酒精棉......"
星越南叹了口气，打开医药箱："都出去。"
季语和秦淮兄弟在走廊长椅上等待。门内传来压抑的争执声。
"......父亲会知道你又打架。"星越南的声音。
"不是打架！是对方犯规......"柒星越的辩解。
"永远这么冲动。"
"那你呢？永远这么冷血！"
一声巨响，像是什么被砸在墙上。门猛地打开，星越南大步走出，耳根通红。
"他需要静养。"丢下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季语探头进病房。柒星越靠在床头，手上缠着崭新绷带，盯着窗外发呆。
三天后，创业团队在秦淮兄弟宿舍庆祝APP原型测试成功。季语带着宋橙设计的图标方案到场时，所有人眼前一亮。
"这设计绝了！"秦淮安赞叹，"用户测试反馈图标辨识度第一。"
宋橙不自在地站在角落，手里攥着柠檬水瓶。她不习惯这样的场合——人群、噪音、无休止的社交。
季语注意到她的不适，走到她身边："还好吗？"
"嗯。"宋橙点头，眼睛却不断瞟向出口。
季语突然站到椅子上，敲了敲酒杯："各位！今天的成功离不开一个人的贡献——宋橙的设计让我们的产品有了灵魂。"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宋橙，她像只受惊的鹿，随时准备逃跑。
"所以，"季语举起酒杯，"敬我们的天才设计师！"
"敬宋橙！"众人欢呼。
宋橙的脸红得像她的丝绒外套，但嘴角微微上扬。她看向季语，眼里有季语从未见过的东西——一种温暖的、闪亮的信任。
派对结束后，季语送宋橙回宿舍。夜风微凉，宋橙把季语的外套裹得更紧了些。
"谢谢。"她突然说。
"为哪个部分？"季语问，"是把你拖进这个项目，还是当众让你难堪？"
宋橙轻笑："为看到我。"她停下脚步，"大多数人只看到我的画，或者我的刺。你......不一样。"
季语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说些什么，但宋橙已经转身跑上宿舍台阶。
"明天见！"宋橙在门口挥手，"模特约别忘了！"
季语站在原地，直到宋橙的身影消失在门后。她摸了摸胸口，那里有种陌生的温暖在扩散。
回到宿舍，秦淮妤正敷着面膜看剧。
"怎么样？"她头也不回地问。
季语倒在床上："什么怎么样？"
"别装了。"秦淮妤揭下面膜，"你看着宋橙的眼神，就像我看着我收藏的限量版芭蕾舞鞋。"
季语抓起枕头砸过去："胡说什么。"
但她无法解释为什么宋橙的外套还挂在她的椅背上，或者为什么手机相册里多了一张宋橙在咖啡厅睡着的偷拍照。
窗外，一轮新月挂在树梢。艺术节的海报已经贴满了校园，上面印着宋橙设计的星星与画笔交织的LOGO。
季语不知道的是，此刻宋橙正坐在画室里，对着空白画布发呆。画布一角钉着一张速写——季语在咖啡厅专注工作的侧脸。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