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季语在图书馆角落的座位上发现了那个包裹——纯黑包装纸，银色缎带，没有署名。她正要去拿，一只手抢先一步。

"季语同学，"李媛露出假惺惺的笑容，"真巧啊。"

季语收回手，面无表情："有事？"

自从上次庆功宴事件后，李媛一直躲着她。此刻对方却反常地凑近："听说宋橙最近收到不少礼物？"

季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笔："与你无关。"

"我只是好奇，"李媛压低声音，"那些法国进口颜料可不便宜，谁会这么大方？"

季语猛地抬头："什么颜料？"

李媛露出得逞的笑容："看来不是你送的。有意思。"她放下一个信封，"对了，这个给你。宋橙应该会喜欢。"

季语盯着那个信封，直到李媛走远才打开。里面是一张照片——宋橙在画室门口，正从一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手中接过一个精美礼盒，脸上带着季语熟悉的、明亮的笑容。

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三天前。

季语把照片塞进书包，收拾东西离开。走出图书馆时，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接下来的两周，季语把自己埋进毕业论文里。她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宋橙的地方，连食堂都改去离艺术系最远的那个。偶尔遇到秦淮妤，对方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她更加烦躁。

"你确定不去看看？"这天傍晚，秦淮妤堵在宿舍门口，"宋橙的毕业画展下周就开始了。"

季语盯着电脑屏幕："我很忙。"

"忙着偷看人家收礼物？"秦淮妤扔过来一个纸团。

季语展开一看——是她藏在抽屉里的那张照片。

"你翻我东西？"

"你桌洞乱得像垃圾堆。"秦淮妤坐到她床边，"听着，那些礼物不是你送的，也不是什么神秘追求者。是宋橙的父亲。"

季语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什么？"

"画廊大亨宋明远，"秦淮妤翻了个白眼，"你该不会连这都不知道吧？宋橙和他关系不好，但他一直偷偷资助她的学业。那些礼物是他试图和解的方式。"

季语的大脑飞速运转："那照片上的男人......"

"画廊助理，负责送东西。"秦淮妤叹了口气，"老天，你就不能直接问她吗？"

季语没有回答。她想起庆功宴那晚，宋橙醉醺醺地问她会不会一起去巴黎。当时她以为那只是酒话，但现在......

手机突然震动。是哥伦比亚大学的邮件——催确认入学意向的最后期限。季语盯着屏幕，胸口发紧。

"季语，"秦淮妤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下来，"如果你真的......"

"我去实验室。"季语抓起外套逃离宿舍。

夜色中的校园安静得出奇。季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来到了艺术系大楼。三楼的灯还亮着——那是宋橙的画室。

她站在树下，看着那个熟悉的窗口。影子在灯光下移动，偶尔能看到宋橙低头作画的侧影。季语掏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面全是偷拍的宋橙：图书馆睡着的宋橙，画展上讲解的宋橙，庆功宴喝醉的宋橙......

一个黑影走近艺术系大楼，季语警觉地站直身体。那是个戴棒球帽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盒子。照片中的场景重现。

男人按了对讲机，说了什么。几分钟后，宋橙跑下楼，接过盒子。即使隔着距离，季语也能看到她脸上绽放的笑容。男人离开后，宋橙没有立刻上楼，而是抱着盒子在原地转了个圈，像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

季语的心像被一只手攥紧。她转身要走，却听到宋橙的声音：

"淮妤？是你吗？"

季语僵在原地。宋橙向她走来，月光下能看清她穿着沾满颜料的工装裤和紧身背心，头发随意地盘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季语？"宋橙惊讶地睁大眼睛，"你......"

"路过。"季语干巴巴地说。

宋橙怀里的盒子散发出淡淡的松木香。季语瞥了一眼——是一套顶级水彩，市面上很难买到的那种。

"礼物？"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随意。

宋橙点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匿名送的。这是第三份了。"她咬着下唇，"我以为......"

"以为是谁？"季语的心跳加速。

宋橙摇摇头，突然把盒子往季语手里一塞："帮我拿一下。"她从中取出一张小卡片，上面只有一句话："给最特别的你。"

季语盯着那行字——不是她的笔迹。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你喜欢吗？"她轻声问，"送礼物的人。"

宋橙的脸在月光下泛起红晕："嗯。虽然她可能只是把我当妹妹。"

季语如遭雷击。"她"？宋橙知道是女生送的？还是说......

"季语？"宋橙歪头看她，"你脸色很差。"

"累了。"季语勉强笑了笑，"论文。"

宋橙关切地向前一步："需要帮忙吗？我可以——"

"不用。"季语后退，"恭喜你的画展。我会......尽量去看。"

她转身离开，不敢看宋橙的表情。走出很远，还能感觉到宋橙的目光烙在背上。

第二天，季语在咖啡厅偶遇柒星越。他独自坐在角落，面前摊开着法律书籍，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

"家事？"季语放下咖啡杯。

柒星越揉了揉太阳穴："家族联姻。父亲安排的。"

季语挑眉："现代还有这种事？"

"商业联盟。"柒星越冷笑，"星氏集团和莫家，典型的利益交换。"

季语想起星越南——柒星越的表弟，音乐系的天才。两人虽然姓氏不同，但从小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兄弟还亲密。

"星越南知道吗？"

柒星越的表情变得复杂："他......有不同意见。"

季语正想追问，柒星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失陪了。"

他匆匆离开后，季语才发现他落下一本书。翻开扉页，里面夹着一张照片——年轻的柒星越和星越南站在海边，前者搂着后者的肩膀，两人笑得无忧无虑。照片背面写着："星越20岁生日。永远在一起。"

季语把书交给服务员，心中泛起一丝不安。

回宿舍的路上，她经过小礼堂，听到里面传来钢琴声——是星越南的风格，激烈又忧郁。推门进去，她看到宋橙和秦淮妤坐在前排，似乎在讨论什么。

季语悄悄走到后排，刚想打招呼，却听到宋橙的声音：

"......只是把我当姐姐。"

季语的手僵在半空。

"季语啊，"宋橙继续说，声音带着季语从未听过的柔软，"她对我那么好，帮我办展览，替我解围，但都是因为......"

季语的心沉到谷底。她没有听下去，转身离开。走出礼堂，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疼。

原来如此。所有的暧昧，所有的特殊对待，都只是因为宋橙把她当姐姐。那些心跳加速的瞬间，那些辗转反侧的夜晚，都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手机再次震动。哥伦比亚大学的邮件——最后通牒。季语深吸一口气，回复："确认接受录取。"

接下来的日子，季语全身心投入毕业论文。她刻意避开所有关于宋橙的消息，甚至取消了去巴黎交换的备选计划。偶尔在校园里遇到，两人也只是点头而过。

毕业前的最后一周，季语在图书馆熬夜。凌晨三点，她收拾东西离开时，看到艺术系大楼依然亮着灯——宋橙在为毕业画展做最后准备。

季语站在黑暗中，望着那个明亮的窗口。这是最后一次了，她想。再过两周，她就会在纽约，而宋橙会在巴黎。两条平行线，短暂相交后又将永远分离。

回到宿舍，她发现门口放着一个信封。里面是一张毕业画展的邀请函，手绘的，角落里有宋橙的签名和一个小小的心形。

季语把邀请函贴在胸口，闭上眼睛。窗外，第一缕晨光已经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