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前一天的阳光格外刺眼。季语站在医务室窗前，看着来来往往准备毕业典礼的学生们。医生坚持要她再观察半天，尽管她觉得自己已经没事了。
"所以，"柒星越靠在门框上，声音压得很低，"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可能是我父亲派来的。"
季语猛地转身，输液管被扯得哗啦作响："什么？为什么？"
星越南从柒星越身后走出，脸色苍白："因为我父亲——也就是柒星越的舅舅——二十年前和宋橙的父亲是商业伙伴，后来闹翻了。具体原因......"他看了一眼柒星越，"我们还不确定。"
季语的大脑飞速运转："所以宋橙被针对是因为她父亲？"
"很可能。"柒星越的拳头攥紧又松开，"父亲一直反对我和星越南走艺术路线。如果他知道我们和宋橙有联系......"
"你们打算怎么办？"季语问。
星越南苦笑："柒星越明天飞伦敦，音乐学院。我后天去维也纳。分开一段时间，等风波平息。"
柒星越的表情阴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空："父亲安排的联姻对象下周就到伦敦。我会当面拒绝她。"
季语想起照片背面写的"永远在一起"，胸口一阵发闷。她刚要说话，医务室的门被推开——是宋橙，手里抱着一束向日葵。
三人的谈话戛然而止。宋橙站在门口，目光从柒星越和星越南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季语身上："我......打扰了？"
"没有。"星越南拉了拉柒星越的袖子，"我们正要走。"
柒星越经过宋橙时停下脚步："小心陌生人。尤其是......"他瞥了眼季语，"那些假装熟悉你的人。"
宋橙困惑地皱起眉，但两人已经离开。医务室里只剩下季语和宋橙，还有那束向日葵散发出的淡淡香气。
"给你的。"宋橙把花放在床头柜上，"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季语的手指轻轻抚过花瓣："谢谢。"
"明天毕业典礼，"宋橙绞着手指，"你会参加吗？"
"当然。"季语抬头，"我是学生代表，记得吗？要发言。"
宋橙点点头，欲言又止。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季语注意到她的睫毛上还沾着些许泪痕——是为画展哭的，还是为别的什么？
"季语，"宋橙突然深吸一口气，"关于那些画......"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她。季语的导师林教授探头进来："季语！太好了你还在这。演讲稿需要紧急修改，赞助商提出了新要求。"
林教授是个四十出头的优雅女性，此刻却显得异常焦急。她快步走到床边，亲昵地搭上季语的肩膀："能走路吗？我们得立刻去会议室。"
季语歉意地看向宋橙："我......"
"去吧。"宋橙的笑容有些勉强，"毕业典礼后......我们再谈。"
季语想说什么，但林教授已经扶着她往外走。在门口回头时，她看到宋橙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揪着一片向日葵花瓣。
那晚，季语在会议室改稿到凌晨。回到宿舍时，秦淮妤已经睡了，桌上放着一个信封——是宋橙的笔迹。季语急切地拆开，里面却只有一张毕业典礼的流程表，宋橙的名字在艺术系毕业生名单上被圈了出来。
季语把流程表贴在胸口，闭上眼睛。明天，毕业典礼结束后，她要告诉宋橙一切。那些画里的字，那些偷拍的照片，那些藏在心底不敢说出口的话......
手机突然响起。是父亲。季语皱眉——凌晨两点来电绝非好事。
"语儿，"父亲的声音异常严肃，"爷爷进了ICU。他想见你。最早的航班已经订好，六点出发。"
季语的手指紧紧攥住手机："可是毕业典礼......"
"他知道时间不多了。"父亲顿了顿，"他说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关于......你妈妈。"
季语的呼吸停滞了一瞬。母亲在她五岁时离家出走，从此杳无音信。爷爷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
"我马上回去。"她挂断电话，看着桌上宋橙送的流程表，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
收拾行李只用了二十分钟。季语给秦淮妤留了便条，给导师发了邮件，最后盯着宋橙的号码看了很久，最终只发了一条简短的信息："家中有急事，必须立刻回去。对不起。"
发送前，她犹豫了一下，又加了一句："等我回来。"
天刚蒙蒙亮，季语拖着行李箱走过寂静的校园。在艺术系楼前，她停下脚步。三楼的窗户亮着灯——宋橙又熬夜了。季语掏出手机，拍下这个画面。相册里已经存了太多宋橙的瞬间，这是最后一个。
出租车驶离校门时，季语没有回头。
巴黎的秋天比想象中冷。宋橙裹紧围巾，站在公寓的小阳台上看着埃菲尔铁塔的灯光。三个月了，她依然不习惯这里的雨天和法语的卷舌音。
画架上，新作品的轮廓已经显现——还是那个人影，站在天台上，只是背景换成了巴黎的天空。宋橙叹了口气，放下调色板。无论画多少次，都无法捕捉到记忆中的神韵。
手机震动。秦淮妤的信息：「校友活动定在下个月，季语确认参加了！你一定要回来！」
宋橙的心跳加速。自从毕业典礼那天起，她就再没见过季语。典礼上，学生代表换成了别人；画展庆功宴，季语在医院；就连最后的宿舍告别，季语也因为家中急事提前离开。
她们的最后一次对话，停留在医务室那个未完成的"关于那些画......"。
宋橙点开手机相册，翻到毕业前拍的照片——季语在图书馆睡着的样子，季语演讲时的侧脸，季语帮她搬画具时沾到颜料的手......还有那张，季语站在医务室窗前，阳光透过病号服勾勒出她纤细的轮廓。
画室的电话突然响起。宋橙跑过去接听，心跳如鼓——会不会是......
"宋小姐，"是公寓管理员浓重的法国口音，"有您的包裹。"
宋橙失望地挂断电话。三个月来，她无数次幻想季语会联系她，会解释那些画里的字，会回应她的感情。但除了那条简短的"家中有急事"，什么都没有。
包裹是父亲寄来的——又一箱顶级颜料。宋橙苦笑着签收。自从知道那些"匿名礼物"其实是父亲送的，他们的关系缓和了不少。虽然她仍然无法原谅父亲当年为了事业忽视家庭，但至少他们开始尝试沟通。
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星越南，他从维也纳来巴黎演出。
"听说你要回国参加校友会？"他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依然清澈好听。
宋橙用手指绕着电话线："嗯。你呢？"
"可能吧。"星越南顿了顿，"柒星越也会回去。"
宋橙听出了他声音里的异样："你们......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复杂。他拒绝了联姻，父亲切断了他的经济来源。"
"那你们......"
"我们不是真正的表兄弟。"星越南突然说。
宋橙差点摔了电话："什么？"
"我母亲嫁给舅舅前已经怀孕了。柒星越上周才告诉我。"星越南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苦，"所以这些年来，我们的亲近......"
"他早就知道？"宋橙问。
"不，他也是在伦敦才发现的。"星越南苦笑，"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说'复杂'了？"
宋橙不知如何回应。她想起医务室外柒星越看星越南的眼神——那绝不是表兄弟之间的目光。
"校友会见。"星越南匆匆挂断电话，仿佛说太多了。
宋橙放下听筒，回到画布前。调色板上的颜料已经干了，像她停滞不前的感情。
纽约的冬天寒风刺骨。季语站在摩天大楼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蚂蚁般的行人和车辆。投行实习三个月，她已经习惯了每天十八小时的工作和高强度的压力。至少在这里，她没有时间想宋橙。
"季，"同事马克敲了敲她的办公桌，"合伙人要见你。"
合伙人办公室宽敞明亮，窗外是中央公园的雪景。史密斯先生——一位六十多岁的金融大鳄——正在看她的报告。
"出色的分析，"他推了推眼镜，"但我注意到你拒绝了芝加哥分部的转正offer。为什么？"
季语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是毕业前拍的校园湖景："我想......回国发展。"
史密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某个人？"
季语没有回答。三个月来，她无数次想联系宋橙，但每次打开聊天窗口又退缩。说什么呢？解释为什么不告而别？承认自己看到了那些画里的告白？还是坦白自己同样无法抑制的感情？
"季，"史密斯的语气缓和下来，"我认识你父亲多年。他希望你留在华尔街。"
"我知道。"季语低头。
"但人生不只有事业。"史密斯递给她一个信封，"校友会邀请函。考虑一下。"
回到公寓，季语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宋橙的社交媒体页面——最新更新是一张巴黎黄昏的照片，配文"等待灵感"。往下翻，毕业画展的照片里，宋橙站在《她》系列前微笑，眼睛却透着忧伤。
季语点开自己的相册，找到那张医务室拍的照片——宋橙站在阳光下，怀里抱着向日葵，欲言又止的表情。她记得宋橙当时想说什么，关于那些画......
手机突然响起。秦淮妤的视频通话请求。季语犹豫了一下，接通了。
"季语！"秦淮妤的脸挤满屏幕，"你必须回来参加校友会！宋橙已经答应了！"
季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好吗？"
"糟透了。"秦淮妤翻了个白眼，"画卖得很好，但她自己像个行尸走肉。你们俩真是绝配。"
季语苦笑："我看看能不能请假。"
"不能拒绝！"秦淮妤神秘地压低声音，"我有重大发现——关于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季语立刻坐直："什么发现？"
"他不仅监视宋橙，还拍了很多你的照片。"秦淮妤的表情变得严肃，"我查到他和柒氏集团有关。"
季语想起柒星越在医务室说的话："柒星越的父亲？"
"很可能。"秦淮妤点头，"校友会详谈。一定要来！"
挂断电话，季语走到窗前。纽约的灯火璀璨如星海，但她只想起校园湖边那一盏小小的路灯，和路灯下画画的女孩。
校友会前一周，宋橙提前回到国内。巴黎的创作瓶颈让她焦躁不安，导师建议她回到灵感最初的地方寻找答案。
校园几乎没有变化。湖边的柳树依然低垂，图书馆的旋转楼梯吱呀作响，连食堂阿姨的吆喝声都一如从前。宋橙走遍每一个角落，画速写画到手软，却依然找不到那种感觉——那种季语在身边时，笔尖自然而然流淌出的生命力。
"我就知道你在这。"秦淮妤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递给宋橙一杯奶茶，"明天校友会，准备好了吗？"
宋橙咬着吸管："准备什么？"
"见季语啊！"秦淮妤夸张地挥手，"她昨天到的，住在校宾馆。"
宋橙的心跳骤然加速，奶茶差点洒出来："她......怎么样？"
"更漂亮了，西装革履的，像个真正的华尔街精英。"秦淮妤眨眨眼，"也问了你。"
宋橙的脸颊发烫："问我什么？"
"问你好不好，问你的画，问你......"秦淮妤故意拉长声调，"有没有提起她。"
宋橙把脸埋进围巾里："你怎么说？"
"我说你自己去问啊。"秦淮妤拉起她，"走吧，帮你挑明天穿的衣服。"
校友会当天，宋橙因为航班延误差点错过开场。她冲进礼堂时，主持人正在介绍下一位演讲者："......哥伦比亚大学金融工程硕士，现就职于摩根士丹利，我们的骄傲——季语同学！"
掌声雷动。宋橙站在最后一排，看着季语走上讲台。三个月不见，她更瘦了，剪了利落的短发，西装勾勒出挺拔的肩线。当她开始演讲，那种熟悉的、冷静而有力的声音让宋橙眼眶发热。
季语讲到一半突然停下，目光扫过观众席，似乎在寻找什么。宋橙下意识踮起脚，但人群挡住了视线。片刻后，季语继续演讲，但声音里多了几分失落。
演讲结束，宋橙挤过人群想去找季语，却被一群校友拦住寒暄。等她脱身时，讲台上已经没了季语的身影。
"她刚走。"秦淮妤急匆匆跑来，"有人告诉她看到宋橙在湖边，她就跑出去了！"
宋橙的心跳几乎停止："我去找她！"
"等等，"秦淮妤拉住她，"柒星越和星越南也来了，他们说有重要的事告诉你，关于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
宋橙已经跑向门口："之后再说！"
夕阳西下，湖面泛着金色的波光。宋橙跑遍每一个季语可能去的地方——天台、画室、图书馆角落，甚至她们被锁过的储藏室。没有季语的踪影。
最后，她回到起点——湖边那棵柳树下，她们初次相遇的地方。空无一人。宋橙蹲下来，手指抚过草地，仿佛这样就能触摸到那个清晨的回忆。
一滴泪水砸在手背上。然后是第二滴，第三滴......
"你在这。"
宋橙猛地抬头。季语站在柳树下，逆光中她的轮廓像是被镀了一层金边。她手里拿着什么——是一本素描本，宋橙认出来了，是她在毕业前丢失的那本。
"我一直在找你。"季语轻声说，"从纽约到巴黎，从华尔街到左岸。"
宋橙站起来，双腿发抖："什么......"
季语翻开素描本，里面全是宋橙画的季语——图书馆的季语，演讲的季语，医务室的季语......每一页都写满了小字："今天她又皱眉了"、"希望她少抽点烟"、"想吻她睫毛下的阴影"......
"我在宿舍床底下找到的。"季语的声音颤抖，"你掉的那天，它滑到了最里面。"
宋橙的脸烧得通红："我......"
季语掏出手机，点开相册："这是我的。"屏幕上全是宋橙的照片——画画的宋橙，喝醉的宋橙，睡着的宋橙......每一张都标注了日期和地点。
"从我们第一次见面开始，"季语向前一步，"我就在记录你。"
宋橙的眼泪模糊了视线："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季语又向前一步，"怕你只是把我当姐姐，怕异地恋伤害你，怕......"
宋橙吻住了她。
这个吻带着眼泪的咸涩和三个月思念的苦涩。季语的手紧紧搂住宋橙的腰，素描本掉在地上，被风吹开最新的一页——巴黎的黄昏下，一个模糊的背影站在埃菲尔铁塔前，旁边写着："如果她在这里......"
远处，柒星越和星越南站在树荫下，看着这一幕。
"我们是不是也该......"星越南轻声问。
柒星越没有回答，只是牵起了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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