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阳光透过薄云，在操场的塑胶跑道上洒下一层暖融融的光。风里带着新抽的草芽气，跑道边的柳树垂着嫩黄的枝条，被风一吹就轻轻晃悠，像谁在半空甩着软乎乎的绸带。国旗台旁的玉兰开得正盛，白的粉的花瓣被阳光照得半透明，香气随着风一阵一阵飘过来，混着远处隐约的口号声，倒比平时多了几分热闹。
主席台上的领导正对着话筒讲话，声音顺着风散开。国旗台下的队伍里，姜璃悄悄往旁边偏了偏头，对着张桂源压低了声音
姜璃你看左奇函那双鞋，昨天还跟咋们说要穿新的，结果还是那双旧的
张桂源听后眼皮都没抬，嘴角抽了抽开口
张桂源肯定又是磨脚了呗
姜璃也是
姜璃噗嗤一声笑出声，回头看了一眼左奇函的袜子
姜璃你看他的袜子，红配绿……
两人正低着头憋笑，后领忽然被轻轻拽了一下。姜璃心里一咯噔，转头就看见班主任站在旁边，眉头挑着没说话。她赶紧把脖子缩回去，张桂源也瞬间挺直了背，俩人头埋得低低的，大气都不敢出。
身后却传来两声没忍住的轻笑，是左奇函和顾桉。左奇函还故意清了清嗓子，声音不大不小
左奇函老师，风有点大，是不是该让前面同学把帽子戴好啊？
顾桉在旁边配合着点头，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这动静闹得不远，隔壁班队伍里的裴安刚好侧过头，视线扫过来。他看了眼低着头的姜璃和张桂源，又瞥了眼憋着笑的左奇函，眉梢轻轻扬了下，很快转了回去。
主席台上的讲话还在继续，风卷着花瓣落在姜璃的校服肩上，她偷偷抬眼瞄了眼班主任的背影，赶紧又低下头，心里把左奇函骂了八百遍。
“我宣布，运动会正式开始！”这时校领导在台上喊道，台下的同学们都欢呼起来
队伍刚一松散，姜璃就转身往后面踹了下左奇函的鞋跟
姜璃左奇函！
左奇函立刻转过身，手往裤腰上一叉，脑袋微微仰着，故意拖长了调子，声音里全是得意的劲儿
左奇函哼，让你再嘲笑我的袜子！
他特意抬了抬脚，露出一截绿蓝相间的袜边
左奇函我这叫潮流！懂不懂啊？
顾桉“噗嗤”一声笑出来，张桂源也忍不住笑起来，看着他那双袜子忍不住开口
张桂源行行行~潮流~
左奇函被他们笑得脸上有点热，却还嘴硬地“切”了一声，转身跟人打闹着跑开了。
操场渐渐热闹起来，各个项目的比赛陆续开始。姜璃和顾桉找了片树荫，跟几个相熟的朋友凑成一圈，掏出扑克牌玩起了升级。洗牌声、出牌声混着远处的加油呐喊，倒也惬意。
正玩到兴头上，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砸进沙坑里的动静。姜璃手一顿，下意识朝铅球区的方向瞥了一眼，刚好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正弯腰捡球。
她回过头，随手甩出两张牌，漫不经心道
姜璃对六！
姜璃唉？刚才那下是左奇函扔的吧？
顾桉探头看了眼牌，又朝铅球区望了望，笑着点头
顾桉八成是他，他那姿势跟平常打篮球一个德行，脸都快憋红了
旁边的朋友跟着笑起来，姜璃已经摸起下一张牌，注意力又落回了牌上
姜璃管他呢？谁出啊？我只剩三张牌喽~
操场上的喧闹不知流淌了多久，忽然被广播里清晰的声音划破：“请参加男子1500米决赛的运动员到起点处集合——”
姜璃手里的牌“啪”地落在地上，整个人像被按了启动键似的猛地站起来，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姜璃你们玩啊你们玩！
她丢下一句话，眼疾手快地抓起脚边的运动水壶，又从兜里摸出块没拆封的巧克力，转身就往跑道那头冲。
顾桉慢悠悠地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也拿起自己的水瓶，朝着牌局的伙伴们笑了笑
顾桉嘿嘿~我也走了
脚步轻快地跟了上去。
起点处已经围了不少人，姜璃仗着身形灵活，在人群里左挤右钻，硬是从后排挪到了最前面。张桂源正在做最后的拉伸，弓着背压腿，额角已经沁出了细汗
姜璃张桂源！加油啊！
姜璃高举着手臂，清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她指尖捏着的那块巧克力，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仿佛在向他发出某种无声的邀约。
张桂源直起身，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嘴角带着点紧张的笑意。
顾桉这时也跟了过来，就站在姜璃旁边，没像她那样咋咋呼呼，只是安静地往旁边瞥了一眼。隔壁班的裴安正站在不远处，手里捏着块号码布，似乎在等工作人员来别针。阳光落在他侧脸上，睫毛投下一小片浅影，神情看着比平时柔和些。顾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两秒，又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落回跑道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水瓶的瓶盖。
发令枪响的瞬间，十几道身影像离弦的箭般冲了出去。1500米的赛道漫长，一开始没人敢用尽全力，都保持着相对匀速的节奏。
姜璃蹲在跑道内沿的草坪边，眼睛几乎没从张桂源身上移开过。他穿着红色的运动背心，跑在中间的位置，呼吸还很平稳。跑到第三圈时，有人开始加速，队伍渐渐拉开差距，张桂源被挤了一下，脚步乱了半拍，姜璃的心跟着揪紧
前面的人速度越来越快，张桂源咬着牙调整呼吸，一点点往前追。姜璃看得手心冒汗，直到最后一百米，他猛地发力冲刺，整个人几乎是向前扑着冲过终点线。
姜璃第二！张桂源是第二！
姜璃瞬间跳起来，比自己得奖还激动，一个健步冲过去扶住他。张桂源弯着腰大口喘气，额头上的汗顺着下颌线往下掉，姜璃掏出纸巾给他擦汗，眼睛亮晶晶的
姜璃哇哇哇！居然是第二！张桂源你好棒啊~
她笑着撕开巧克力，递到他嘴边
姜璃快吃一点，补充体力！
张桂源下意识张嘴咬住，巧克力的甜腻混着呼吸的热气漫开来，他看着姜璃笑得弯弯的眼睛，脸“腾”地红了，慌忙接过剩下的巧克力，低着头小声嗯了一声。
另一边的终点线旁，裴安冲线时几乎是第一梯队的头名，刚停下就被一群人围住，递水的、递毛巾的、拍着他肩膀道贺的，热闹得很。他却只是随意接过一条毛巾擦汗，目光不着痕迹地往人群外扫了一圈。
顾桉站在十几米外的香樟树下，手里攥着那瓶没开封的水，指节都捏白了。她看着被簇拥的裴安，脚步动了动又停住，嘴唇抿得紧紧的。
左奇函快去啊？
左奇函不知什么时候凑到她旁边，用胳膊肘碰了碰她
左奇函没看见他都没接别人的水吗？
顾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裴安手里还空着，那些递过去的水瓶都被他轻轻推开了。她心里一动，刚想抬脚，又像是被什么绊住似的往后退了两步，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顾桉算了吧…人太多了
左奇函看着她这副临阵退缩的样子，无奈地暗自叹了口气，刚想再说点什么，就见顾桉猛地抬起头，眼里的光一下子暗了下去——裴安已经被几个男生半拉半拽地往休息区走了，临走前，似乎又往这边瞥了一眼，只是隔着人群，看不真切。
顾桉手里的水瓶被捏得更紧了，瓶身都有些变形。
左奇函唉…
左奇函假意叹了口气，拿起顾桉手里的水喝起来，喝完一口还向顾桉挑挑眉。
她微微一怔，随即笑靥如花，扬起手作势要打左奇函。左奇函见状，身形一闪，拔腿便跑。
顾桉左奇函把水还给我！
左奇函看她开心起来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停下脚步看着顾桉
左奇函那给你吧
顾桉咦~我不要！你都喝了！
张桂源和姜璃并肩走过来，两人脸上还带着笑，说话的声音轻快得很。
姜璃左奇函，顾桉！
姜璃扬手招呼了一声。
左奇函正靠在树边玩手机，听见声音抬眼一看，朝他们跑过去
左奇函可以啊张桂源！第二！
张桂源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却还是下意识挺了挺胸脯，带着点小骄傲
张桂源还行吧！就是…
姜璃就是什么？第二已经很棒了好不好！
姜璃眼眸微亮，笑意如月牙般在眼角绽开，她微微倾身，用肩膀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故意打断了他的话语。那一瞬间的亲昵与俏皮，像是春日里拂过的一缕清风，带着些许暖意悄然钻入人心。
张桂源被她蹭得脖子都红了，笑着挠了挠头，没再往下说。
张桂源走，去小卖部！我请客！
张桂源大手一挥，胳膊搭上左奇函的肩膀
姜璃好~走啦，桉桉
顾桉点点头，跟在三人后面往小卖部的方向走。路过休息室时，她脚步慢了半拍，下意识往敞开的门口瞟了一眼——裴安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喝水，瓶身倾斜，喉结轻轻滚动着，旁边围了四五个男生，正七嘴八舌地跟他说着什么，看那样子，多半是在起哄他刚才的冠军。
像是有感应似的，裴安握着水瓶的手顿了顿，抬眼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顾桉的心跳漏了一拍，像被抓包的小偷似的，慌忙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鞋尖，脚步加快了几分，假装什么都没看见，匆匆往前走。耳朵却像被火燎过一样，热得发烫。
身后，裴安的目光在她背影上停了两秒，又扫过旁边说说笑笑的左奇函、姜璃和张桂源，握着水瓶的手指微微收紧，嘴角轻轻抿了抿，没说话，只是把剩下的半瓶水仰头喝完，随手将空瓶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安哥，看什么呢？”旁边的男生推了他一把，“走啊，再去买瓶冰的？”
裴安“嗯”了一声，站起身时，又不动声色地往顾桉他们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才跟着兄弟们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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