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内容\]上午九点零五分,后台化妆间的七面镜子映出七个同样紧张的少年。惨白的荧光灯把所有人的脸照得没什么血色,连贺峻霖新买的薄荷绿美甲都少了几分亮眼。墙上的电子钟每跳一下,空气就更凝重一分,发胶味混着张真源带来的蜂蜜柠檬茶香气,闻起来有点晕。
宋亚轩对着镜子比划麦克风高度,耳机线在手指上绕了三圈,勒出红印也没察觉。"轩儿,你那耳机快被勒断了。"刘耀文蹲在地上,膝盖上横七竖八贴满了肌效贴,银色胶带在镜子反光里闪得晃眼。他说话的时候没抬头,手上还在往膝盖弯最后贴一条交叉型的胶带,动作熟得让人心惊——这已经是这周第三次膝盖水肿了。
贺峻霖突然对着镜子做起口型练习,无声地开合着嘴,粉色舌尖偶尔闪过牙齿边缘。他今天特意穿了件领口带银线的白衬衫,说是上台显精神,可此刻那衬衫领口已经被抓得皱巴巴。"我说你们能不能有点出息?"他猛地转身,马尾辫甩过宋亚轩鼻尖,"一个个跟要上刑场似的。"
没人接话。角落里的马嘉祺把保温杯盖拧得咔咔响,枸杞在琥珀色的水里打着转,可他一口没喝。丁程鑫站在他对面补口红,镜面反光里清楚看见马嘉祺口袋鼓鼓囊囊的,手指总在那处摩挲。"狗蛋儿,你口袋里揣的什么?"丁程鑫突然把口红盖"啪"地合上,声音在安静的化妆间格外突兀,"别告诉我是那个药。"
马嘉祺的手指顿了顿,没看他:"只是以防万一。"他的目光越过丁程鑫,落在正小口抿水的陈泗旭身上。那孩子今天穿了件特别宽大的练习服,领口能看到突出的锁骨,手里紧紧攥着个保温杯,指节泛白得吓人。
"泗旭,试试这个。"张真源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手里拿着自己的杯子,"刚泡的蜂蜜柠檬,温的。"他把杯子递过去,手指轻轻碰了碰陈泗旭颤抖的手腕。
陈泗旭像是受惊的兔子般僵了一下,接杯子时动作快得有点狼狈,水面晃出细碎波纹,映着天花板的灯影扭曲变形。他把杯沿凑到嘴边又猛地移开,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剧烈滚动,最后只小声说:"谢谢真源哥。"声音闷在杯子里,听着有点发堵。
"还有十五分钟。"严浩翔突然开口,他靠在门框上玩手机,屏幕光照亮半边脸,挑染的银发根根分明,"刚才路过评委席,看见王总也来了。"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浇下来,所有人都安静了。王总是公司出了名的"铁面阎王",去年硬生生拆散了三个预备出道组,理由是"没有灵魂"。贺峻霖的睫毛颤了颤,突然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走走走,去候场通道,这儿太憋得慌。"
十五米长的L型通道里,贴着历届出道团的宣传海报。最尽头那张是五年前的顶流组合,七个人笑得灿烂,可海报边角已经卷了边,被无数人的鞋跟蹭得发黑。地面黏糊糊的,不知道谁吐的口香糖黏在瓷砖缝里,混着灰尘变成黑褐色。
陈泗旭落在队伍最后,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他扶着墙壁往前走,掌心黏上了墙上剥落的海报胶水,凉丝丝的。排练服后颈那块已经湿透了,风一吹凉得他打了个哆嗦。突然,喉咙里像是卡进了什么东西,尖锐的疼从声带蔓延到耳根,他猛地停下脚步,左手死死捂住脖子,右手撑住冰冷的墙壁。
"泗旭?"张真源最先发现不对,转身时碰倒了身后的宋亚轩。
马嘉祺的反应更快,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右手直接掏进口袋。金属瓶身碰撞的轻响传来,激素喷雾的喷嘴"嗤"一声喷出白雾,带着刺鼻的药味。
"你干什么!"丁程鑫像只炸毛的猫扑过来,抬手就把喷雾打飞。银色瓶子在瓷砖上滚出刺耳声响,药液溅在地板上,迅速化成白色泡沫,像谁打翻了牙膏。
"他需要这个!"马嘉祺第一次对丁程鑫吼出声,脖子上青筋都爆起来了,右手腕戴着的队长手环被扯得变了形,"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用激素催出来的高音能撑多久?"丁程鑫的眼眶红得吓人,左手死死拽住马嘉祺的小臂不放,指节都快嵌进对方肉里,"上次你自己用这个药,咳血咳到半夜忘了?"
"别吵了..."陈泗旭的声音像破旧的风箱,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咳嗽着弯下腰,咳出的气沫沾在手背上,星星点点的湿痕。
严浩翔弯腰去捡地上的喷雾瓶,手指刚碰到冰凉的金属,就看见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从陈泗旭口袋里掉出来。白色纸张飘在地上,"喉镜检查报告"几个黑字格外刺眼。他捡起来展开,"声带小结,建议立即噤声休养"的诊断结果被汗水晕染得模糊不清,医生签名那里盖着红章,日期是上周二。
"这里。"严浩翔突然开口,声音有点发紧。他指着报告上"过度用嗓导致"几个字,转向目瞪口呆的众人,银发垂下来遮住半张脸,"上周我rap词改到凌晨三点,是他一句一句帮我抠发音..."
贺峻霖突然推开人群,变魔术似的从舞蹈裤内侧掏出个银色哨笛。那是去年他生日时严浩翔送的礼物,说是即兴表演时能排上用场,平时总被他嫌弃没用。"降B调。"他把哨笛塞进嘴里试了个音,清亮的声音在通道里回荡,"我的哨笛能填补副歌空缺,泗旭负责中音区支撑。"他的手指在六个哨孔上飞快跳跃,《狼少年》的副歌旋律断断续续飘出来。
"可是你的指法..."严浩翔下意识开口,又突然闭上嘴。他记得贺峻霖上周练舞扭伤了右手无名指,现在还贴着肌效贴。
张真源已经蹲下身,双手轻轻扶住陈泗旭的后颈。冰凉的手指按在脊椎两侧,找准位置轻轻按压:"还记得吗?用胸腔发力,想象声音从这里出来。"他的拇指擦过陈泗旭汗湿的耳垂,那孩子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
宋亚轩不知什么时候摸出一把润喉糖,挨个塞进大家手里。刘耀文突然靠墙做起了倒立,黑色运动裤滑到膝盖,露出贴满胶带的小腿。"别愣着了。"他用头撑地倒过来看众人,声音闷闷的,"还有五分钟。"
七个人在狭窄的通道里自发围成圈,手叠着手放在中间。最下面是马嘉祺的手,骨节分明却带着薄茧;然后是丁程鑫的,食指有道昨天练舞划的伤口;张真源的手最大,把贺峻霖的细手整个包在里面;宋亚轩的小指勾着刘耀文的;严浩翔的掌心还捏着那张诊断报告,纸边硌得陈泗旭手心生疼。
"台风少年,"马嘉祺的声音异常响亮,盖过了通道尽头传来的主持人报幕声,"无所畏惧!"
"无所畏惧!"六声应答参差不齐,最后那个字消散的瞬间,陈泗旭突然跪倒在地。
"泗旭!"张真源伸手去扶,却摸到一片湿热。陈泗旭用右手死死捂着喉咙,鲜血从指缝溢出来,滴在白色排练服上,迅速晕开一朵暗红色的花。
所有人都僵住了。三秒钟的死寂里,只能听见通道顶灯滋滋的电流声。贺峻霖突然把哨笛塞嘴里,急促的《狼少年》前奏刺破沉默。严浩翔一把将诊断报告折进口袋,弯腰就去架陈泗旭的胳膊。刘耀文和宋亚轩反应最快,一左一右搀住摇摇欲坠的陈泗旭,那孩子还在剧烈咳嗽,嘴角却向上弯起一个微弱的弧度。
张真源扶着陈泗旭站起来时,无名指突然碰到对方掌心硬硬的东西。他趁人不注意悄悄展开,是半张撕碎的退赛申请书,字迹被汗水泡得模糊,"因个人原因申请退出出道考核"几个字却异常清晰。
"下一组,时代少年团!"主持人的声音透过厚重的幕布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马嘉祺突然蹲下身,飞快系紧陈泗旭散开的鞋带。起身时他对上丁程鑫的目光,对方眼圈通红,却用力点了点头。七个人互相搀扶着往舞台口挪动,陈泗旭的白色排练服上,那片暗红色血迹在灯光下像极了一张台风眼云图——就跟他们团队标志一模一样。
舞台聚光灯骤然亮起,刺得人睁不开眼。评委席上传来隐约的议论声,张真源眼角余光扫过,看见最中间的王总正低头和旁边的制作人说话,那人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另一组练习生的合影。
音乐前奏像绷紧的钢丝突然断裂时,贺峻霖的哨笛接住了那下坠的音符。
舞台地板烫得惊人,陈泗旭被左右架着往前走时,能感觉排练服后颈的血渍正慢慢结痂,风一吹就裂开细小的疼。他的麦克风被宋亚轩悄悄调了八度,金属罩上还留着对方手心的汗湿。
"第三句进。"张真源的气息喷在他耳廓,左手始终虚虚护着他后腰。升降台缓缓升起的瞬间,七道影子在追光灯里拉得老长,陈泗旭看见评委席第一排的王总正低头转着金表,秒针走动的声音顺着电流窜进耳返。
第一个高音本该是陈泗旭的。
观众席的抽气声被音响吞没时,贺峻霖的哨笛突然拔高。那声音清亮得像碎玻璃,硬生生把本该断裂的旋律接了起来,右手无名指的肌效贴在灯光下亮得刺眼。刘耀文的舞蹈动作突然变了,原本应该旋转的动作改成原地托马斯,膝盖砸在地板上的闷响透过舞台震上来,陈泗旭甚至能看见他贴胶带的小腿肌肉在抽搐。
"让开!"丁程鑫突然撞开严浩翔,抢到编队最前排。他的耳返早不知道掉哪儿去了,碎发黏在汗湿的额角,唱到副歌时突然抬手扯掉领口纽扣——这个动作不在编排里,但台下立刻爆发出尖叫。陈泗旭趁机用气声接上和声,血腥味在舌尖弥漫开来。
马嘉祺的眼神扫过来时带着灼人的温度。队长的站位最靠近评委席,陈泗旭看见王总终于抬了头,钢笔在评分表上敲出规律的节奏。突然飞来的矿泉水瓶砸在舞台边缘,半瓶水溅到马嘉祺裤脚,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只是左手悄悄往后伸,在陈泗旭手腕上掐了一把。
疼痛让陈泗旭清醒了半分。他摸到自己口袋里还硬硬的——是今早偷偷塞进去的润喉糖铁盒,现在被体温焐得发烫。张真源的和声突然错位,本该错开半拍的声音紧紧贴着他的调门,像两只互相取暖的鸟。
最后三十秒的间奏,贺峻霖的哨笛突然破音。
七个人同时僵了半秒。陈泗旭看见贺峻霖的脸瞬间白了,右手死死攥着哨笛指节发白。台下已有隐约的哄笑声,王总的钢笔停在半空。电光石火间,陈泗旭突然抬手摘下耳返,用最大的力气开口:
"这世界有太多的假象——"
高音拔起的瞬间,血腥味猛地冲上鼻腔。他看见评委席的王总猛地坐直了身体,而马嘉祺和丁程鑫同时朝他伸出手。当最后一个音符砸在舞台上时,陈泗旭感觉喉咙像是被生生撕开,温热的液体顺着嘴角滴在麦克风上,溅开细小的红雾。
后台通道的应急灯开始闪烁。
陈泗旭跪在地上咳嗽时,尝到了铁锈味。马嘉祺的外套披在他肩上,带着薄荷沐浴露和烟草混合的气味——这个从不抽烟的队长,今早躲在消防通道偷偷抽了半支烟。走廊尽头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丁程鑫踹翻了谁的保温杯,枸杞和冰糖撒了一地。
"我宣布——"扩音器突然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王总的声音像生锈的锯子划过耳膜,"时代少年团,出道考核成绩——"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陈泗旭扶着墙壁站起来,摸到自己口袋里的铁盒空了,糖纸被汗水泡成了糊状。贺峻霖的哨笛躺在脚边,银色表面沾着血渍,是刚才他倒下时不小心咬破的手指。
突然,马嘉祺的手机在口袋里疯狂震动起来。队长看了一眼屏幕,脸色骤变——那是今早才换的锁屏壁纸,七个人在练习室镜子前的合影,背景里空调还在滴滴答答漏水。
"等等!"丁程鑫突然冲向评委席,动作快得像道影子,"刚才的表演不作数!陈泗旭他——"
"我没事。"陈泗旭拉住丁程鑫的衣角,感觉自己的声音像砂纸在摩擦。他低头看见排练服上那片暗红血迹被体温熨开,形状确实像极了台风眼云图——七道旋风围绕着中心那个空洞旋转。
王总的钢笔终于落在纸上,发出清晰的"嗒"声。
"重新考核。"
四个字像七根针,扎进排练厅沉默的空气里。陈泗旭的手机从口袋滑落,屏幕亮着经纪人半小时前发来的短信:"王总今天带了新组合的demo,你们小心。"而丁程鑫的手正悄悄伸进他上衣口袋,摸出了那半张撕碎的退赛申请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