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条纹状的影子,林薇安数到第一千二百七十三道光线时,房门被推开了。
马嘉祺站在门口,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那道与父亲画架上刮刀完全吻合的疤痕。他手里拿着一份文件,纸张边缘在阳光下近乎透明。
"签字吧。"他将文件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像浸过冰水的丝绸,"贺氏集团30%的股份转让协议。"
林薇安的手指在文件上方悬停,腕间的淤青还未消退。她抬头看向马嘉祺,发现他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比往日更加深沉,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为什么帮我?"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得可怕。
马嘉祺没有立即回答。他走到窗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百叶窗的一条缝隙。阳光立刻在他脸上切出一道金色的线,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分割成明暗两个部分。
"十五岁那年夏天,"他突然开口,声音低沉,"林老师教我调的第一种颜色,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他从西装内袋取出手机,点开相册里一张泛黄的照片——年幼的林薇安站在画架前,身后是正在指导马嘉祺调色的父亲。照片里的她穿着鹅黄色连衣裙,马尾辫上系着蓝色丝带,而少年马嘉祺的白衬衫已经沾满了颜料。
"那天你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马嘉祺的指尖轻触屏幕,放大了照片角落——小女孩膝盖上贴着的卡通创可贴,"林老师用普鲁士蓝和钛白调了一种特殊的颜色,说是能画出最像你眼睛的蓝。"
林薇安的呼吸一滞。她记得那个创可贴,是父亲出差时从巴黎带回来的,上面印着小雏菊图案。但她不记得当时有个少年学徒在场。
"后来呢?"她轻声问。
马嘉祺收起手机,袖口的铂金袖扣在阳光下闪过一道冷光:"后来我把那幅画藏在琴谱里,结果被暴雨淋湿了。"他嘴角微微上扬,"林老师罚我临摹了三十遍《星空》。"
签字笔在纸上划出沙沙声时,楼下的骚动已经隐约可闻。马嘉祺站在窗前,看着贺峻霖被警方带上警车。他转身时眼镜片反射的阳光遮住了眼神,但林薇安还是捕捉到了他眉间转瞬即逝的褶皱。
"画廊已经重新装修好了,"他说,"用你父亲最喜欢的橡木地板。"
三个月后的开业酒会上,林薇安站在《困厄》旁边。画作下方新加的标签写着"林启明遗作,非卖品"。宾客们举着香槟在她周围形成一个个小圈子,谈论着艺术市场的走向和这位突然出现的林家千金。
"需要休息吗?"
马嘉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同时一杯热可可被递到她手里。杯底压着一把黄铜钥匙,上面系着蓝色丝带——和她童年照片里扎头发的那个一模一样。
"工作室的备用钥匙。"他指向二楼新辟的空间,领带上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颜料和画架都按你小时候的习惯摆放。"
林薇安跟着他穿过旋转楼梯。二楼的走廊尽头是一扇橡木门,门把手上挂着小雏菊形状的门牌,写着"L的月光画室"——父亲生前总是这么称呼她。
推开门的那一刻,她几乎窒息。整个房间的布局与父亲生前的画室一模一样,连窗边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都被完美复刻。画架上蒙着白布,她颤抖着掀开——是那幅被雨水淋湿的"眼睛蓝"习作,右下角有马嘉祺工整的修复笔记。
"我找了七年。"他站在门口,影子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终于在苏黎世的一个私人收藏家手里找到它。"
夜雨敲打玻璃穹顶时,林薇安正在修复一幅受损的旧作。马嘉祺的白衬衫沾上了她不小心甩出的钴蓝色颜料,却只是安静地帮她按住画布边缘。当他腕表的分针指向十二,整座画廊的灯光突然变成温暖的琥珀色——那是父亲生前作画时最爱的台灯光晕。
"生日快乐,薇安。"
马嘉祺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个扁平的盒子。里面是一幅被精心修复的童年涂鸦,右下角有她歪歪扭扭的签名和父亲批注的日期。画纸边缘还有些焦痕,但画面上的小房子和三个火柴人依然清晰可辨。
"这是......"
"你送给林老师的最后一张画。"马嘉祺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火灾那天,它就在他西装内袋里。"
林薇安的指尖触碰那些焦痕,仿佛能感受到那场吞噬父亲的大火。她的眼泪砸在画纸上,晕开了角落日期模糊的墨迹。
马嘉祺的手帕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他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泪水,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古董。
"从今天起,"他指向窗外渐渐停歇的雨,"所有阴影都会留在画布背面。"
第二天清晨,林薇安发现画室门口多了一个包裹。拆开后是一套全新的画具,调色盘上已经挤好了颜料——最中央的那抹蓝色,正是父亲当年调制的"眼睛蓝"。旁边放着一张卡片,上面是马嘉祺工整的字迹:
"今天要去谈瑞士的展览合作,晚餐前回来。PS:厨房有粥,记得热了再喝。"
她捧着调色盘走到窗前。晨光中,马嘉祺的身影正穿过画廊前的小广场。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回头望向她的窗口,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浅棕色。
那一刻,林薇安忽然明白,有些救赎不需要言语,就像有些颜色永远无法用现成的颜料调出。它需要特定的光线,特定的温度,以及那个记得你眼睛颜色的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