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口足球场后台的庆功宴，喧嚣得近乎浮夸。
临时搭起的香槟塔在顶灯下折射着刺目的金光，廉价的气泡翻涌着虚浮的喜悦。
空气粘稠地混合着汗味、定型喷雾的甜腻，以及冷餐盘里三文鱼若有似无的腥气。
震耳的音乐被刻意调高，仿佛要用这层人造的声浪，强行淹没某种更深的不安。
薛之谦陷在角落一张巨大的、蒙着白色布套的沙发里，几乎被阴影吞没。
他脱了演出时那身紧绷的丝绒西装外套，只穿着被汗水反复浸透又干涸、留下不规则深色印渍的暗红衬衫，领口松垮地敞着，露出嶙峋的锁骨。
几缕湿透的额发黏在鬓角，衬得他阴影下的脸色愈发苍白，像一张被揉皱又强行展平的薄纸。
有人递来一杯香槟，他机械地接过，指尖冰凉，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沿着指节蜿蜒流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
周遭是鼎沸的人声。
舞台伙伴“谦哥！牛逼！”
舞台伙伴“最后那首《病态》绝了！”
舞台伙伴“听得我鸡皮疙瘩掉一地！”
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舞伴带着一身酒气挤过来，手掌带着力道拍在他肩上。
舞台伙伴“薛老师状态无敌！”
舞台伙伴“这巡演收官太完美了！”
负责舞台视觉的妹子举着手机，镜头几乎怼到他脸。
闪光灯骤然亮起，刺得他瞳孔本能地一缩，下意识偏开头，嘴角却条件反射般扯出一个弧度——那被训练过无数次、精准无误的“薛氏痞笑”。
薛之谦“谢谢，大家辛苦。”
声音带着演出后的沙哑，像是砂纸刮过喉咙。
完美，无懈可击。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空洞的寒意并未随着演出结束消散，反而在卸下强光与表演后，更深地渗透进骨髓。
那丝在《病态》最高音处滑过的、几乎无人察觉的颤抖，如同幽灵的回响，在他耳膜深处反复震荡。
每一次回响，都像是在提醒那如影随形的创作焦虑——新专辑像一座沉默的、不断增高的山，压得他喘不过气，灵感却像指缝里的沙，越想攥紧，流失得越快。
他需要一个出口，一个能理解这份挣扎的共鸣。
他需要那个存在于网络彼端、名为“零”的声音。
刚才在休息室没看完的那篇乐评，像一根无形的线，牵扯着他焦灼的神经。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探进裤袋，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手机外壳——
一道高大沉稳的身影如同劈开海浪的礁石，带着不容置疑的凛冽气场，径直穿过喧闹的人群，精准地笼罩了他所在的角落阴影。
周慕深来了。
深灰色高定西装一丝不苟，如同他这个人，熨帖得没有半分褶皱。
他手里没有酒杯，只有一部屏幕亮着的手机。
脸上没什么表情，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穿透浮华的喧嚣，精准地钉在薛之谦脸上那尚未褪尽的疲惫和强撑的虚浮笑容上。
舞台伙伴“深哥！”
黄毛舞伴立刻收敛了嬉笑，恭敬地打招呼。
周慕深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视线却始终锁在薛之谦身上。
没有多余的寒暄，他直接抬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翻转屏幕，递到薛之谦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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