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的刀刃悬在半空,迟迟未落。眼前的景象诡异地相似,让她心底泛起阵阵寒意。男人胸口插着的解剖刀倾斜三十度角,白色绷带缠绕的刀柄渗出半干的血渍,领针歪斜的角度和画中如出一辙。但那双眼睛——本该空洞无神,此刻却倒映着她举刀的模样,瞳孔中跳动着异样的痛楚,竟透出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小晚?”男人开口,胸腔震动让刀柄微微颤动。他向前挪了半步,解剖刀在肋骨间搅动的闷响让苏晚胃里翻江倒海。玄关风铃叮当作响,穿堂风撩起他的衣角,露出里面沾满颜料的旧毛衣——正是陆清和常穿的那件浅灰色羊绒衫。
陆清和突然从身后抓住她持刀的手腕,掌心尽是冷汗。苏晚这才惊觉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发抖,连刀刃都在轻微颤鸣。“别看他的眼睛。”陆清和的声音贴着她耳后传来,带着血沫的热气灼得她皮肤生疼,“这是诅咒制造的认知陷阱,上周在精神病房见过类似的病例。”
“可他叫我小晚。”苏晚没有松手,刀尖依旧对准“陆爷爷”的心脏。她看见男人嘴角牵起一抹极淡的笑容,和陆清和无奈时的表情如出一辙。记忆猛然翻涌——十岁生日那天,陆爷爷也是这样笑着,将银领针别在她的校服上,说等她长大就把清和交给她照顾。
穿围裙的少女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腐烂的手指搭在扶手上,指缝渗出靛蓝色的粘液,顺着台阶蜿蜒而下,朝苏晚蔓延。陆清和突然闷哼一声,苏晚感到脖颈一热,温热的液体顺着衣领流淌而下——是血,带着陈腐气息的蓝色血液。
“清和!”苏晚猛地转身,看见他锁骨处裂开碗口大的伤口,蓝色符咒正从溃烂处浮现,像活物般在皮下游走。他半跪在地,白大褂下摆浸透血迹,右手死死按住她的膝盖,掌心烫得吓人。
“把领针……扎进我伤口。”陆清和抓着她的手腕,将她的手往自己胸口压去。苏晚这才发现掌心还捏着那枚银领针,针尖不知何时变得锋利,正抵着陆清和溃烂印记的中央。穿围裙的少女已经走到她身后,腐烂的呼吸喷在她颈窝,混杂着松节油和骨灰的味道。
刀光闪过的一瞬,苏晚做出了决断。
她没有刺向陆清和,而是转身将银领针狠狠扎进少女腐烂的眼眶。粘稠的蓝液喷涌而出,溅了她满脸。少女发出非人的尖啸,身体像融化的蜡般瘫软,在地板上汇成一滩靛蓝色的颜料。苏晚抹了把脸,指尖触到某种坚硬的物体——是半块玉佩,温热的触感顺着指缝蔓延开来。
“笨蛋……”陆清和的声音气若游丝。苏晚低头看见他瞳孔涣散,锁骨处的伤口已经扩展到心口,蓝色符咒像藤蔓般缠绕着肋骨。玄关处,“陆爷爷”依旧站着,胸口的解剖刀消失无踪,领针在阳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苏晚突然想起日记第47页的插图——双生印记持有者必须共享生命本源。她撕开衣领,抓起陆清和滚烫的手按在心口。手背上的鸢尾花纹正在发烫,顺着血管往心脏游走,留下灼热的轨迹。
“印记融合需要双方自愿。”陆清和指尖颤抖着抚过她的皮肤,那里正浮现出和他一模一样的蓝色符咒,“你不怕……被我拖累吗?”
玄关的人影突然扭曲。苏晚看见“陆爷爷”的脸在剥落,露出底下布满缝合线的真面目——是个穿着苏家佣人制服的男人,左额有块月牙形疤痕,与爷爷日记中夹着的旧照片上的绑匪完全吻合。残留的靛蓝色颜料沸腾起来,在地板上拼出歪斜的字迹:别信眼睛。
陆清和的血滴落在苏晚胸前的符咒上。两种蓝色相遇的瞬间,苏晚感觉一股火焰顺着血管烧遍全身。无数记忆碎片在眼前炸开——原主躲在衣柜里目睹的绑架场景,陆清和十二岁时背着她狂奔的雪夜,甚至还有现代的自己在画室猝然倒下的最后一刻。
“看到了吗?”陆清和的嘴唇贴近她的耳边,呼吸交织间,锁骨处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我们的生命线早就交织在一起了。”
那个假佣人突然冲向画架。苏晚这才发现刚才那幅渗血的油画不知何时立在画室中央,画布上的河水已漫到窗台,穿围裙的少女正从画中攀爬而出,腐烂的手里攥着一把沾血的解剖刀——和“陆爷爷”胸口的那把一模一样。
“快毁掉画!”陆清和抓起地上的瑞士军刀扔了过来。苏晚接住刀柄的一瞬,突然明白了这是诅咒的最后一环——让她亲手伤害自己最在意的人。假佣人的手已经抓住画框,画布上的少女同时伸出手,腐烂的手指即将触到陆清和的眼睛。
苏晚做出了第三个选择。
她没有刺向画布,而是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滴在画布上的瞬间,穿围裙的少女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开始冒烟。苏晚看见画布上浮现出最后一个画面:七岁的原主举着解剖刀站在陆爷爷的书房门口,男人倒在血泊中,手里紧攥着半块玉佩,嘴角却带着如释重负的微笑。
“清和,我知道怎么回事了。”苏晚握紧掌心的玉佩碎片。陆清和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只是脸色苍白得吓人。他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头顶,呼吸还带着淡淡的血腥味:“别想了,你刚经历记忆冲击,需要休息。”
画室突然剧烈晃动,墙上的时钟开始倒转,指针摩擦钟面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个假佣人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地面上一滩迅速干涸的血迹。穿围裙少女最后消散的地方,躺着一本黑色封皮笔记本——和陆爷爷的日记一模一样,只是封面上的鸢尾花纹是蓝色的。
“这是……”苏晚翻开笔记本,字迹和陆爷爷如出一辙,内容却更加诡异,记载着某种活人献祭的仪式。最后一页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八个穿白大褂的人站在苏家老宅前,其中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侧脸和陆清和几乎完全相同。
陆清和突然抓住她的手腕,苏晚看见他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僵硬地盯着某一页:“这个日期……是我爸妈出车祸的那天。”
窗外天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苏晚听见阁楼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楼上奔跑。她想起陆清和说过,爷爷在阁楼烧过画具,想起那些刻满符号的木板墙,忽然明白阵眼缺失的东西是什么——活人的记忆。
“他们要来了。”陆清和的声音发紧。他不知何时拿出手机,屏幕显示着17个未接来电,全来自同一个陌生号码。最新一条短信是五分钟前发来的,只有短短一行字:
【我们来拿回属于陆家的东西】
苏晚的心脏突然抽痛。这个名字让她想起日记里某个被反复涂抹的段落——陆爷爷有个叛逆的弟弟,因反对家族联姻出走,据说后来成了心外科医生。笔记本突然自动翻页,停在夹着全家福的那页。戴金丝眼镜的男人胸前别着一枚银领针,针杆上刻着两个字母。
脚步声越来越近,阁楼的地板开始吱呀作响。陆清和将苏晚护在身后,从白大褂口袋摸出一把闪着银光的东西——不是手术刀,是一把造型古朴的银制匕首,刀柄上嵌着半块玉佩,和苏晚掌心的那半块完全相同。
“知道为什么我能听到你的心声吗?”陆清和突然开口,侧脸在窗外最后一丝天光下显得柔和至极。苏晚想起穿越第一天,他守在病床边的样子,原来从那时起命运的齿轮就已经重新转动了,“因为八岁那年,我偷偷拿了爷爷的仪式匕首,在你的画上割破了手指。”
脚步声停在楼梯口。苏晚看见阴影里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毒蛇般阴冷,胸前别着一枚锃亮的银领针,和画中“陆爷爷”戴的那枚一模一样。笔记本从她手中滑落,摊开的那页上,那个男人的名字被人用红笔圈出,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心脏移植手术主刀医生 - 20XX年7月15日】
那个日期,苏晚永远不会忘记——是原主心脏病发作被推进手术室的日子。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