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落在他眼底,折射出细碎的光,竟比百叶窗漏进来的阳光还要亮几分:“好啊。”
他应得干脆,顺手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这就去趟菜市场,顺便绕去老街那家店买酱油——你说的那种,带点焦糖香的。”
“不用急,”苏沁香拉住他的袖口,指腹蹭过布料上的纹路,“先把汗擦干,换件衣服再去。”
她瞥了眼他运动裤上的草屑,“别让人以为你是从哪个山头跑下来的。”
陈凛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把她刚别到耳后的碎发又弄乱了些:“听你的。”
他转身去拿毛巾时,苏沁香望着他的背影,阳光在他肩头投下淡淡的金边。
红烧肉的香气仿佛已经在鼻尖萦绕,混着酱油的醇厚,盖过了记忆里死寂岛的咸腥。
或许未来仍有风雨,但此刻厨房里即将飘起的烟火气,和身边这个愿意为一口酱油跑遍老街的人,已经给了她足够的底气。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云层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一缕微光正从缝隙里钻出来,斜斜地落在对面楼的晾衣绳上。
那床刚洗过的白床单被阳光镀上一层浅金,在微风里轻轻晃悠,边角扬起的弧度,暖得像个不说话的安稳拥抱。
苏沁香站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手机。
屏幕还暗着,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掌心,却像一颗埋在衣料下的信号弹,随时可能亮起刺目的光。
她知道那一天总会来的——或许是下一条加密信息,或许是某个无法再忽视的异常信号,当死寂岛从“休眠”中苏醒,当组织的召唤变得迫切,她没有理由退缩。
口袋里的手机似乎微微发烫,像江柔笙留在她记忆里的温度。
那个总把“苏姐”挂在嘴边的姑娘,最后推她时的力道还留在胳膊上,那句“活下去,查清真相”的余响,始终在耳边盘旋。
苏沁香抬手,轻轻按了按心口。
那里装着对江柔笙的愧疚,装着对真相的执着,也装着身边那个人温热的呼吸。
如果真的要再回那座岛,她不会再是孤身一人。
她会带着阿鱼没走完的路,带着陈凛川掌心的温度,一步步踏回那片潮湿的土地——这一次,她要为所有留在那里的遗憾,讨一个结局。
远处的天际线像是被谁悄悄打翻了调色盘,先是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渐渐洇开橘红、金粉,最后被炽烈的阳光彻底撕开一道口子。
云层在光的冲刷下变得透亮,边缘镶着毛茸茸的金边,像是棉花糖被镀上了一层蜜糖。
阳光穿透云层的瞬间,整座城市都醒了,灰瓦白墙被染成暖融融的金色,连窗台上那盆半枯的绿萝,叶片上的绒毛都沾着细碎的光。
苏沁香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瓷砖。
晾衣绳上的床单还在轻轻晃,是早上她踮着脚挂上去的,米白色的布料被风吹得鼓起,又软软地垂落,阳光透过布料,在地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影子,像谁在悄悄眨眼。
她忽然就弯了弯唇角。
昨夜的雨痕还留在栏杆缝里,带着潮湿的凉意,可此刻被阳光晒着,连空气里都浮着暖烘烘的味道,混着楼下早餐铺飘来的油条香。
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了一下,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大概是那人醒了,发现身边空着,又在念叨她怎么又跑到阳台发呆。
苏沁香转身时,客厅的纱帘被风吹得飘起来,露出沙发上随意搭着的男士外套。
她走过去,指尖刚碰到布料,身后就传来带着睡意的声音:“站这儿干嘛?风大。”
温热的怀抱从背后圈过来,带着熟悉的皂角香。
苏沁香把脸埋进他的臂弯里,听着他胸腔里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那些悬在心头的、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好像都被这满室的阳光晒化了。
该来的总会来,像春天总会开花,秋天总会落叶。
但至少现在,她有晾在绳上的床单,有飘进窗的阳光,还有一个转身就能撞进的、带着体温的怀抱。
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