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的念头像疯长的藤蔓,顺着血管爬遍四肢百骸,每一寸都叫嚣着:就是这个人,毁了一切。
鬼岛的消息是他托人买的。
那些混杂在渔民闲聊里的传闻,说那座岛藏着“建筑诅咒”,进去的人再出来,总会看见自己盖的房子在梦里坍塌。
他泡在码头茶馆三个月,听遍了所有离奇说法,才从一个瘸腿船老大嘴里撬出关键——
宋昭祥托他备了艘船,三天后登岛,说是要找“当年大厦坍塌的真相”。
登船那天,林叙白背着洗得发白的帆布包,在码头的杂货铺门口拦住了宋昭祥。
帆布包里的素描本被他压在最底下,封皮上还留着表姐折飞机时蹭的指印。
他扯出练了好几遍的笑容,语气带着刻意装出来的雀跃:“昭祥哥,我是你远房表弟林叙白啊,小时候在你家吃过饭的。听我妈说你要去这边采风,我最近正好放假,带我一起吧?听说岛上的老房子特别出片。”
宋昭祥的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或许是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个模糊的“远房表弟”,或许是连日的疲惫让他懒得深究。
他点了点头,喉结动了动,只说:“船票我多备了一张,上去吧。”
林叙白跟上他的脚步时,帆布包带勒得肩膀生疼。他摸了摸藏在画夹夹层里的钢笔,笔尖冰凉——
这趟岛,他不仅要亲眼看看宋昭祥要找的“真相”,还要让这个人,记起自己欠了多少条人命。
宋昭祥的眼神在他脸上落了片刻,眼尾的红血丝像没擦干净的墨,掩不住的疲惫从眼底漫出来。
他没多问,只是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算是应了。
开船前,他从码头的冰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递过来一瓶给林叙白。
冰镇的瓶身凝着层薄霜,碰到指尖时激得人一缩。
林叙白拧开瓶盖,“啵”的一声轻响在嘈杂的码头格外清晰,像根细针戳破了紧绷的空气。
“岛上不安全,”宋昭祥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带着涩意,他望着远处雾蒙蒙的岛影,眉头微蹙,“紧跟着我,别乱跑。听说那边的老林子容易迷路。”
林叙白捏着冰凉的矿泉水瓶,瓶身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淌,打湿了帆布包的带子。
他低头“哦”了一声,视线落在宋昭祥握着船舷的手上——
那双手骨节分明,虎口处有层薄茧,此刻正无意识地摩挲着粗糙的木头,像在忍耐着什么。
船发动时震得人脚底发麻,林叙白望着逐渐远去的码头,忽然觉得这瓶水的凉意,正顺着掌心,一点点渗进骨头缝里。
林叙白捏着冰凉的瓶身,指腹无意识地抠着瓶身上的标签,没应声。
帆布包在背后沉甸甸的,最里层的隔袋里,表姐的照片被两层塑料膜裹得严严实实,边角却还是硌着他的后背。
那是去年表姐生日时拍的,她站在惠民大厦18层的落地窗前,笑着比耶,背后是翻涌的云。